道阻路崎（4）（1/2）

是什么时候发现怪人就是他呢？周杭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在三清殿的烛火下，觉得他侧影熟悉，或许是在九重塔顶，他闻声回眸的那一刻，又或许是一次不经意的指尖相触，呼吸相闻。

感觉。感觉是没有道理的。周杭一直没有发觉，原来他对他的感情已经那么深，深到只要一靠近，心跳就会变得一致的地步，仿佛两个人天生就该厮守，不该分开的。

如果要等范无救来相认，按照这位祖宗的性子，两人可能得等到白发苍苍才会互相坦诚，无奈之下，周杭决定诈一诈范无救，他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离开白云观，孤身潜入夜中。

行至山门下，周杭三步一回头，心说这会儿该追上来了吧？然而暗夜中没有一点声息。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周杭默念三遍他会来的他会来的他会来的，给自己打完气，抬脚想走，额头却正面撞上一棵树。

“我日！”

不知怎的，周杭闯进一片树林，刚才那声国骂在林中无限回响，听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等等，不对啊，这晚上的茅山怎么和白天长得不一样？

周杭揉揉眼睛，心想这里本来没有林子的。

风起，凛冽如道道利刃，过处乌云翻卷，枯木摧折，范无救御风而起，手中掐着一个法诀，移来别处草木山石，形成重重屏障，挡住周杭去路。

本以为黑压压的树林能吓退他，谁料周杭在林外踱了几步，埋头就往里冲。

还是和以前一样冒失，缺根筋似的。范无救不忍再戏弄他，乘风潜行，在林外飘然而落。

时机正好，周杭这时也走出林子，定睛一看，面前岩崖高悬，不由怔忡。

更让人看不懂的是，一个人早在那里等候，他负手而立，灰白长发飘摇着，仿佛层林尽染风霜。

范无救摘下面纱，周杭盯着那块黑布随风飞走，就这样越来越远。

“罢了，我仍然放不下。”他发出一息轻叹。

周杭的脚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双手松开，无声滑到身体两侧，范无救暗暗清了清嗓子，温柔唤道：“小杭。”

周杭一个激灵，双腿忽然能动了，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从后抱紧他，范无救犹豫再三，握住了扣在腰上的手。

他的指尖蜷了蜷，泄愤似的，故意用指尖去挠他掌心，范无救笑笑，反而握得更紧。

乳燕投林，倦鸟还朝，终有所依。

“转过来，我要抱你。”周杭圈着范无救，蛮横扳过他的背。

范无救与这股力气对抗着，哑声道：“我劫后余生，但也付出了代价，现在的面容与从前不一样了，你未必想看......”

“废话少说！”

周杭扭过他的肩。

说是面目全非，其实也不然，透过疤痕，周杭仍能辨认出他丰神俊朗的模样，偏偏如此才最残忍，蒙尘明珠总比蒙尘鱼目更让人揪心。

周杭吸吸鼻子，眼睛和小兔子一样红。

这是吓哭了？范无救心里一沉，不知所措地给他擦眼泪。

周杭低低骂了声：“靠。”，打掉在脸上乱蹭乱摸的手。

范无救愈发失措，灿金双瞳渐渐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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