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七夜节（1）（1/2）

雪猎和烛君事件累积下来的伤还没有养好，青池迎来了人世的第一个七夜节。

按照旧历，七夜节是年与年之中的“空白之日”，是一年初始的前一日，也是结束的后一日。作为“无历之日”，此时很多事物的界限都会变得模糊。人间的灵气和地下的冥气都在这一日达到活跃的顶峰，在鬼族也被称为返生节。

相比严阵以待的鬼族返生节，人间的七夜节更加热闹，是不分族群的狂欢共醉之日。魔族会燃着火把、叫嚣着飞过半空，人类男女围着篝火对歌对舞，相互试探，互诉衷肠。相传在旧纪元，许多天神也会在趁着淡化的界限下凡，混入高歌队伍一同享乐，并且慷慨地赐予信众恩典，因此七夜节又被人类称为“返恩日”，或许是众神藏在人间的缘故，此时的祈愿尤其容易被听到，也更易实现。

西廷教部自然不会怠慢这样的大祭典，中午就放了假。随着傍晚的群星和祭火升起，一年一度的七夜节开始了。

但是青池并无法享受灵山的返恩日。因为祈愿仪式的基础是结缘的，而她……几乎一位神明也没有结缘到。

灵山从山腰到山顶，一路挂起了蜿蜒的天灯，仿佛一条登天的明路。每一盏灯上会书写着神位。信者在对应的神位前许愿，灯火便会闪烁三次，表示上达天听。青池仍有些不死心，从最底层的灵山地神开始祈愿：早日攒足棺材本，早日攒足棺材本，早日攒足棺材本。

灯火与她煌煌相照，纹丝不动。

浪费时间，浪费感情，一个小地神也学人摆谱。青池愤愤地想，便也没了和同伴一起去篝火晚宴的心情。上山路过的锦招呼她，“今夜的大主祭打开了酒泉，酒水可以无限饮用哦！”

青池向她无奈地挥了挥细麻包扎的胳膊。

零自然不会对什么神明返恩之日感兴趣。他这几日都没有再扮作青池的影子，多在小屋中休养。青池也说不准他休养到了什么程度，但他仗着青池前几日对他的同情，很快学会了颐指气使。

“小青，快把屋子右上角那个缝堵一堵。”零歪坐在一个簸箕上，不停地指挥，“那条缝透风的叫声不太好听。”

她看不出烛君的事对零是有什么影响。或许零只要不想令人看出来什么，他就会一如既往地烦人。

于是伤员青池只得爬着木梯修理了一番。陋室虽小，勉强也像样了一些。就在青池正准备将偷笑的零从簸箕里提溜出来时，小屋的门响了。

她只得作罢，在罩衣上蹭了手，前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仿佛也在欢迎着客人。她惊讶地发现，来者是白袍的九寰。

那一瞬间，青池仿佛觉得天地间只有这一人。残红的晚霞如同烧熔的铁水，将他的轮廓深深地印铸在她眼里。

自从见识了零的棋局和改命方式，她忽然意识到九寰是和零完全相反的。零身上所有的针对全知者的诅咒和束缚，于九寰而言全不存在，并且更加彰显着九寰的存在。

凡他所要，凡他所想，都会以无比自然的方式呈现出来。人们会不知不觉地涌向他，甚至只要他开坛辩论，教部就会停课——那些老古板的授课先生也弃课去旁听了。青池知道有很多人抛弃了俗世的所有，自发组成跟随他的团体。但他对这些追随者不会特别照应，就像他不会特别厌恶什么。大陆各地的随行者们却无不表示前所未有的满足，并且组织日益壮大。

越来越多的人说，他将要成为第五纪的新神。对此他也只是一笑，“我只是一个追逐困惑的旅人罢了。信与不信，又与我何干呢？”

那笑容是一种隐含的厌倦。青池此刻忽然了解，无能与无所不能，到了终点都会面临着厌倦。而在这一点上，零恐怕早就知晓。所以零是距离他最远的那一个，同时也是最了解他的。

“青池姑娘。”九寰唤她并不是催促。他看着她，却仿佛是第一次，像整个世界投来的凝视一般，令她欣喜而颤抖。“别来无恙？”

她听到屋外的雪猎低吼了几声，终于回神。“我还好。您……不去参加祭典吗？”

白袍的青年偏过头，远处的歌舞声似乎只是拂过他深刻的轮廓，“那是人们的祭典。”他转头，清浅的眸子里盛着某种没有温度的漂亮笑意，“但我要讨要的祭典，在这里。”

这话令青池心跳了起来，但她明白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他是不会属于任何一人的真正圣者。所以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期待什么，才没有抛弃一切去跟随他。

在零嚎叫关门放狼之前，她打开了门，然后捂着发热的耳朵，闪身走了出去。

青池在雪猎的脖子上系了一壶酒。

“去吧，这也是你们的节日。你去与三长老一起庆祝吧。”

高大的白狼静静地望着她，抖了抖耳朵，绕着青池走了半圈。

“我没有关系，这里很安全。”青池忍不住又撸了一把白狼的后颈。月光之下，雪白的鬃毛闪着银亮的光辉。

白狼引颈高嚎了一声，一道疾风般地离开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