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天木断页（上）（1/2）
魔王宫与御座声势浩大地出现，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说是无声无息也不确切。进入王宫内廷的魔族不知为何几乎没有生还，只留下前厅狂欢醉饮的群魔，第二日在千年废墟中迷蒙地醒来，满目烟尘。
谁也说不清当夜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有魔王之威一度震慑了全场，却不知为何连着王宫一起消失。也有幸存的魔物说着什么“夜班”，“兼职”一类令魔族听不懂的话。
不久流言便飞遍了半个大陆，甚至传入人间——新的魔王战力滔天，一夜鏖战后在血泊中登基，却被伺机而动的“夜魔”和“剑魔”抓走。
和这个流言相比，青池上交给无常市的报告显得平平无奇。当然她隐瞒了王宫内廷的部分，只以前厅侍从的视角描述了王宫的布置和魔物种类。
全文细节丰富，叙述生动，非常符合她卧底眼线的身份。
“愚昧的平民。殿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被抓！”
三长老遵循少君的吩咐，在莫索沙漠以石头原形蹲等了许多天，风吹日晒，却不见主君回返。于是只得离开沙漠，到附近魔物聚集的酒馆探听消息。
所幸四周嘈杂，又多有魔族出没，没有人注意这几个矮个石墩子在对话。
“上次殿下似乎提到有急事要办。可是至今也没有联络我们。”
究竟是少君被魔头绊住了，还是少君把他们忘了？三个石头墩子一合计，哪一个选项都不太舒服。
“不论如何，少君还年幼。”老大沉痛地换了个话题，“尚有许多像‘夜班’和‘兼职’一样困住殿下的魔头，我们要想想办法，怎么帮到殿下。”
“可能殿下知道我们帮不上忙，就不回来了。”老二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挨了老大老幺的一顿沉默的连环爆头。毕竟除了守护真王之诫，三长老的能力是魔族最贫弱的一级。
“如今四大护法已不可能会合。当务之急是去找到雪猎护法。雪护法是得了保王密令的，不像墨瑰那个谎话连篇的猫女，呸，薅掉了我一根头发！”
“但是没有了真王之诫，我们也找不到雪护法啊。”
三人再度陷入僵局。
“许多人都在找寻我们的尊主，或为了永恒的生命，或为了永恒的终结。”老大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殿下还没有身为王者的自觉。但愿真王之诫能为殿下指引一条道路。”
青池并不打算做什么魔王。
活着不好吗？如果不是狗屎运和借了式微大佬的光，那些魔头她自觉一个都打不过。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劫难，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幸运。
尤其对那个王位，她有某种刻骨的抗拒。当日从阴阳道脱出之后，她把青铜灯放在了神道之内。
“这一路谢谢你啦，但你看我，真不是做魔王的料。你们的王宫我也看过了，先王也是节俭，一具棺材都没有，让人没有个盼头。还是请你另择高人吧。”
就这样，青池终于赶上了夜班，并且疲惫地睡了个无梦之眠。待她醒来，发觉一团温和的烛光在那烛台上闪烁，浅浅的光晕笼罩着她。
像是怕黑暗惊扰了她，不愿将她在暗中独自醒来。
这个清晨她忽然想起了葛婆婆。葛婆婆有一双年迈威严的眼，和粗粝而小心的手。她从不知道葛婆婆哄她睡着之后陪伴了她多久，只有每日开始时匆匆留下的，为她特意准备的新鲜果实。
于是她对着那点烛火嚎啕地哭了起来。吓得零以为她下半年的薪水和奖金也被骗走了。
“这个真王之诫竟然会自己找路，而且教部的结界也对它无用。”
青池看着这无端出现的烛台有些头疼。
“那当然。”零难得有兴致，观察了片刻。“阴阳神道都能通行，可是难得的灵器，小小结界又算什么。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东西在达到目的之前，你是丢不掉的。”他幸灾乐祸地补充。
“为什么？”小青有点慌。零的预言在糟糕的方面一向很准。
“它听从了你的召唤，满足了你的意愿——包括挠痒痒，和各种变形。因此你们之间也是‘结缘’了的，而且还是不浅的‘缘’，轻易无法解开。”
烛台在青池手中驯服地闪耀着。青池知道自己逃不脱了，同时还有逃不脱的，像在暗中摇曳的烛火一样的命运。她叹了口气，随即提起零的后领。
“这个话我听起来很耳熟，好像以前真有人建议我去做魔王的。”青池磨牙，“宝贝我可以留着，但魔王我不当。”
“不当，不当。”零当机立断地认怂，“而且魔族也没有多少漂亮姐姐，不去也不亏。”
青池将他放下，回忆昨日种种。“式微并不认识魔君，这究竟是因为《神魔传》的主角不是他，还是界忧并不以‘魔君’之名在天界存在？”
零却只凝望着那烛火，久久地无言。
沉思的少年令她想起了式微那个木然的剑童，都是以非人的姿态巡视着世间。
“小青，你有没有想过魔王之死是怎么回事？”
零抛出了新的问题，但这次并不像以往那种暧昧模糊的做派，青池感觉他正站在某个关键的门口。自从魔王宫之行，零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不再喋喋不休，常陷入沉思。
“对哦。”零的提问仿佛解开了一道奥妙的纱，她自言自语，“魔族不是掌握了永生秘法的种族么，那么‘魔王’怎么还会被杀死？难道说杀死魔君的，真的是物主的意志？”
零没有继续回答。天已亮了。这时青池会觉得零和九寰虽然看起来完全相反，却具有某种相似的本质。甚至零在他所警戒的路上，走得比九寰更远。
只不过零，无能为力罢了。
期末临近，青池所有的课程均有起色，除了召神结缘方面，竟然只有两次成功——一次是离境的暗神，一次是式微，而这二者都是被排除在降神范围之外的。
青池觉得被排除的更可能是自己。但是眼前的燃眉之急是通过年终考核，再磨蹭一年完成组织的任务，继续攒棺材本的核心路线不动摇。
经过九寰的洗礼，青池已经可以独自完成大半课程了，反而是一开始认为最有天赋的降神有些棘手。所谓的降神，是人类借取神祇力量的方式，使得人可以在某种状态下突破人的极限，以灵体出离的状态向神祇呼唤，得到神祇的相助。
第五纪时，众位神祇的力量就像一口水井，通过念着神名，凡间祭司可将人类的信力投注其中，祭司行事神迹时再借用这种力量，不断巩固人类的信力，形成良性循环。但是众神和祭司之间的关联相对散乱，除了相对著名的四方天帝和凡间的几大主祭，众神之间此消彼长。一个祭司可以向多位神祇求助，神祇也可以通过复合神位，汲取多种信力。
因此，当一位神祭的力量超过了神祇之时，“水井”的流向逆转，神祇就会发生“逊位”，祭司可以通过夺名和去肉，登天并成为新神。
而他们作为初阶学生，召神的任务并不复杂，并且绝大多数是与自然神祇打交道。自然神祇，如山神、河神也是古老神祇的一支，相对概念性的天神也更好召唤。
“术式无所不包。”青池念着浓情版九寰讲座笔记，“例如下雨、刮风、地震，这些自然现象都可以看做术式的一种，这种自然术式虽然看似普通，但术阶极高。”
“术阶”是术式的等级，一般以上天九界划分。最高天运转着推动世界存亡始终的创世术式，是为最高级的优先指令，然后由上往下依次递减，递减而下的术式，灵力的转化能效也会指数级地降低——与凡人“有多大力办多大事”不同，灵力只听从术式的调遣，并且严格遵守术阶的先后。上三天界的旧神与新神的运行法则也不同。他们似乎成为了众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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