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1/2）

当晚天色隐晦，山月风高。www.dizhu.org忽见数十条人影飘堕，一簇人马厮杀过来，个个从客房跑出，飞驰奔往，惊呼声乱舞。青烟之下，火势延及四方廊檅。

赵立安看出他面色不定，顾不得手脚酸麻，笑道：“我还有好多要紧话未同你说呢，好巧不巧碰着恶贼掘金，厉鬼索命。只是来人匆匆，我还什么都不曾准备，恐招架不力，等会儿又要盼你忙活一阵。”

谢了一回，坦然坐在窗边喝着昨夜剩的茶水。

方秉亮也不回答，把几支毒镖揣在怀中，眼神示意他先留在屋内不要走动。欲往外探探虚实，见几拨人跌跌滚滚，迎面暗器乱发如雨，把手一扬，尽数打落。

在血染平沙中扯过一个毛贼，正想设法诱供，那毛贼不等动手，反倒主动掀面支支吾吾道：“小的有名目……莫要误杀好人……”话未说完，齿边黑汁滴落。

霎时仰跌在地，面露苦色，将随身的长刀直奔胸脯挖去，登时绝命。

方秉亮此番觉悟，知其中必有缘故，转身回顾，在顷刻间绕过无数剥脱梁木，撞开房门。

果不出所料，赵立安已了无踪影。四周均无打斗痕迹，与屋外灯烛辉煌，骨殖堆积比起仿若天外之地。趁着天崩地塌前，方秉亮拿起正放在桌上，黑黢黢透着亮光的小伞，往窗外循迹而去。

这伞原是两人在林中行路之时所见，那赵立安从袖里掏出，堪堪地撑开打在头顶，悠哉走着。见他欲言又止，便先解释道：“北方不常下雨，买不着好伞，再者纸伞也不经用，我就自己做了一把。

你说世上的人个个都欲得长生不老，平常却不爱护肉体凡胎，任由风吹雨晒，实在是舍本逐末。不像我这伞，用了百十种反光草药炼成凝露涂抹，盖在面上，可阻挡大半光照，永葆青春。”

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捧腹跺脚。

方秉亮听了哑然失笑，凑近一问：“既然如此，怎的不多做几把，也好让旁人得福消受，当是日行一善。”

赵立安听他口气，像是要来夺去一般，忙护住伞柄回道：“你看这伞虽小，费的工夫可不少，对时辰的把握极为重要。我专门挑了秋夜，足足熬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制成，算得上宝物一件，怎能随意赠人？”

“不是宝物么，现如今也不带去？”

方秉亮呆了一呆，定睛细看，除了黑之外，并无其他奇特之处，因是故人心爱之物，虽不甚妥当，仍贴身携带。www.dizhu.org且如今也不知去哪寻他，心中一块巨石悬了半日，到了崔氏夫人派人找上门来，才想到未竟之事如此繁杂。

那个人影跟在身后，半晌不发一言，哭丧着一个脸，只顾跟着走，离他十丈远，不多走近一步。方秉亮此番经历，无全受伤之处，心倒恻恻然好久。

随手将那伞细细包好捆在身后，转头问道：“尊客远道而来，学人走步么？”

那人回复：“崔氏夫人托我告诉大人，两位世子命丧大都督爪牙之手时，夫人正在闭关修炼，因此误失所爱。而今时不同往日，夫人神功已成，当全力辅助王迁都一事，若有异见者，格杀勿论。因大人本领高强，又与我家世子交好，特来相问，一则是归依，二则是为敌，请仔细斟酌，逾期不候。”

方秉亮听罢，面上并无惊疑，直到看他拿出了一只刻着辛夷花，一个篆字的十六齿木梳，心中一动，遂问：“陆余，我且问你，既胆小如鼷，何必脱了北胡，与华族人作走卒？如今又何时跟初入家门的世子同仇敌忾，替他来送信了？”

那人闻言，抬头看了四周一眼，回说：“话只几句，别的全不知道，大人莫要再问了。这件东西，是世子吩咐转交，请笑纳罢。”说完将木梳放置在地，立定一会儿便急于避祸般纵身飞走。

方秉亮走近拿起，心想：昨日留一木伞，今日送一木梳，到底是为何意？

至于这不告而别的作风，原是家规祖传的，专有教习过的么？

不过现下崔氏倒像是不知就里，何不一探究竟，崔氏专断独行一生，前脚害死丈夫，后脚溺死幼童。怎容这目前唯一有用处的儿子独自出门，指不定他是被这亲娘捉走的。

想了又想，忙疾风似地行到赵宅门前，刚一站定，守门的侍卫像是早有准备，不等来人开口便将大门敞开供客入内。

崔氏似已前知，这会儿正言笑晏晏地守在堂屋，随取了几块菓子，缓缓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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