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一十七 斩罪七（2/2）

简直是个疯子！

饶是林清泽这样的人都许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景教主城府深沉，不拘一格，在下自愧弗如。”

景明放下手臂，视线落在林清泽的双眸间，悠悠地说道：“林庄主谬赞了，论城府你也不简单，在冷水镇的时候，我几次想对你下毒，居然没能找到任何可乘之机……”

云端听他提及冷水镇，强压着心中怒火，冷声道：“难怪当初白如瑾会服毒自尽，原来是为了保你！”

“保我？他配吗？”景明露出几分鄙夷之色，用嘲讽的口气说，“白如瑾那个废物不过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既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我引来那么多麻烦，正好借你们的手除去，省得我看着碍眼。”

云端心中一沉，恍然明白了当日林清泽自报身份后，白如瑾为什么会慌张四顾，然后神色绝望。

景明和林清泽朝夕相对，已经知道了林清泽的身份，却没有对白如瑾透露，任由白如瑾的恶行被揭穿，白如瑾在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拼死效忠的主人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早已放弃了他的性命。

当初跟在林清泽身边的小哑巴，纯真稚气的外表下竟然是这样一副残酷无情的面孔。

云端目光冷冽如两把利刃，一字一字道：“你在冷水镇装模作样，摆出一副纯良稚拙之态，真让人恶心！”

高台下的信徒们听闻这话顿时骚动起来，他们听不懂云端和教主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云端对教主态度无理，心中都生出了迫切的护主之意，有几个人甚至打算冲上前攻击云端。

林清泽见状拔出碧湍，长剑一挥，寒光胜雪，石洞顶上悬着一排燃着无数蜡烛的铜灯齐齐掉落，砸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荡起滚滚烟尘，挡住了信徒们的去路。

洞内瞬间暗了下来，信徒们围在损毁的铜灯后面，不敢贸然上前。守在景明身旁的几名手下看到林清泽突然出招，立即拔出武器冲过来。

云端抬脚连踢数下，将那几个手下狠狠踹了出去。

景明对此却毫不在意，挥了挥手，示意让手下退后，然后对云端微微一笑，道：“论装纯良稚拙惹人恶心，我哪里比得上你身边这位林庄主半分？”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转向林清泽，嘴角依然浮着笑，可是眼睛里却透出了鲜明的寒意，缓缓道：“当初我杀了林鹿溪和夏月，打算逃离浩然山庄，还没走出院子就看到了你。那时候你不过六七岁，我一只手就能捏死，可就在我准备杀你灭口的时候，你居然笑嘻嘻地主动朝我跑过来，拽着我的衣角一边摇一边说，你把老管家的胡子削掉了，老管家正带着人追打你，求我千万不要告诉他见过你。我的手都抬起来一半了，听到你说老管家马上带人来，怕被他们撞见，硬是没敢对你下手。你还一脸天真地对我道谢，把脖子上的金项圈摘下来塞给我当谢礼。我逃走正需要盘缠，见你这个败家子上赶着送首饰，就没有拒绝。”

他讲述着往事，竟丝毫不在意在众多信徒面前暴露昔日的罪恶。

“你把金项圈交给我以后就跑了，我也迅速离开了浩然山庄，没想到还没出姑苏就遭到了林家人的追杀，从此无论我逃到哪里，都会被人围追堵截，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我偶然打开了项圈上的金锁，发现锁里竟然藏着一只引路蛊！林庄主，我竟然被你这个黄口小儿算计了！”

林清泽淡淡道：“我幼时顽皮好动，父母怕我乱跑，就从苗疆求得了一对引路蛊，将子蛊放在了我贴身的金锁里，这样无论我跑到哪里，他们都能通过母蛊寻到我。”

景明冷笑一声，道：“我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你爹娘死的时候，你就在现场！”

林清泽道：“不错，那天晚上，我本想去找父母，走到阁楼拐角处时看到你鬼鬼祟祟站地在房间外，样子可疑，就躲到了窗台下面，悄悄戳破窗纸往屋里看，不想竟然看见我的父母在自相残杀。我曾听他们提起过净觉教的事，疑心是你下毒谋害了他们，但那个时候我年纪幼小，如果贸然跳出来，只会白白送死，于是立即抄小路去向师姐报信，可惜跑到院门口时还是被你撞个正着。我知道你一定会杀我灭口，逃也没用，不如干脆赌一把，主动接近你，博得一线生机。”

“你的父母是……”云端吃了一惊，转头看向林清泽。

林清泽只说过父母是被景明害死的，却从未说过他们中了血祭之毒，是相互残杀而死的。

一对相濡以沫的侠侣，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生命。

“怎么？他没说过？”景明的心情似乎好起来一些，嘴角扬起的笑容狰狞而灼热，“他爹娘你砍我、我砍你，他爹在他娘身上连着刺了十三剑，把他娘的心肺都捅烂了，血溅得满墙都是，不过他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肠子流了一地，没走出屋子就断气了。”

云端怔怔望着林清泽，蓦地明白了为什么林清泽的房间门口会种下一片灵香草，为什么林清泽会说小时候有段时间总做噩梦。自己虽然是杨柳镇唯一的生还者，但终究不曾亲眼目睹父母亲人相互残杀的画面，而林清泽却是眼睁睁看着父母死亡的，还要在危急关头保持冷静与景明周旋。

那时候他才七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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