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零六 旧事二（1/2）

云端怔怔道：“不可能。”

他从六岁那年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抓到屠杀杨柳镇百姓的凶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为此求学习武，拜澹台霜为师，参加科举，进入大理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朝夕相处、养育自己十几年的母亲。

云端像是处在深渊之中，身体不断向下坠落，有种毛骨悚然的眩晕。

他拼命定了定神，手悄然握成了拳，用指甲在掌心里狠狠一划，划出一道伤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摇头道：“就算血祭是你制出来的，杨柳镇的百姓也不会是你杀的，否则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清泽告诉我，杨柳镇的人是被景明杀的，所以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安平若冷笑道：“哪里有什么误会，我这个人想杀人就杀人，想救人就救人，什么时候看过别人脸色？”

云端沉默许久，点头道：“好，利用血祭害人的真凶我一定要处置，否则愧对亡者，但是你救我养我，这份恩情我也一定要报，有道是父债子偿，看来我只有一死才能两全了。”

说完，他拔出腰间软剑往心口刺去。

“住手！”安平若没想到云端会突然闹自杀，紧忙冲上去攥住云端的手，逼着他将手里的剑放下，“你这是闹得哪一出？”

云端将软剑插回腰间，淡淡道：“吓唬你的，你的说辞漏洞太多，傻子才会信，居然还想糊弄我？”

他的神色已经平静如冰封住的河流一样毫无波澜，方才的震惊消失得一干一净。

安平若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慨自家孩子的恢复能力太强了。

她犹豫了良久，似下定决心一样叹了口气，道：“端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世，是不是？”

云端点点头，道：“如果不是因为冷水镇的事，我连娘有个‘医魇’的诨名都不知道。”

安平若隔着帷帽的薄纱缓缓道：“我的师父是医圣的关门弟子。”

“医圣？”云端诧异道，“那不是传说中的神仙吗？”

安平若问：“你信鬼神之说？”

云端摇头道：“不信，但我一直以为医圣只是传说，世间并无其人。”

安平若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像是在讲述话本里的故事一样娓娓说道：“医圣有起死回生之能，可从阎王手中夺人，我师父是他的弟子，同样有此本事，可惜他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最终落得惨死的下场。”

云端不解地问：“不该救的人？”

安平若在房间中缓缓踱步，背过身子道：“是个江南的侠客，师父将他背回虚无山的时候，他身受重伤，身体都烂了，师父守了他一个月才把他救回来。当时我还感慨师父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后来才知道，是师父割了自己的血肉，毁掉自己的丹田，废去一身武功，才滋养出一枚救命的夺魂蛊。”

云端湛蓝的眼瞳中微微露出诧异。都说医者父母心，但这样自毁救人的，当真是凤毛麟角。

安平若苦笑了一声，慨然道：“如果我早知道他这样犯傻，就算打断他的腿，也一定要阻止他。”

“那个侠客在虚无山休养了几个月就离开了。没过多久，师父就收拾好了行礼，独自下山去寻他，还说要娶他回来给我当师娘。”

“当……师娘？师公倾慕那个侠客？”云端方才还惊叹安平若的师父为了救人太过拼命，当下便了然了。

谁会平白无故牺牲血肉之躯救人，一定是爱到极致了才会这般从容一笑死生轻，要是有一天林清泽徘徊在鬼门关，他也心甘情愿付出一切换他好转。

安平若点点头，说话的突然冷了下去，掺杂了浓烈的恨意道：“可惜师父所托非人，他一去就是两年多，再回来的时候，容貌尽毁，浑身筋脉寸断，只能靠轮椅移动。我为师父把了脉，师父脉象枯朽，就如同耄耋老人一样，最多还能活个三五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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