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燕之晅不兜圈子，毫不畏惧地对上杜云迢霜冷坠寒的眼，又道：“您先忙？”

藏蓝色的缎料竖直垂落，男人英俊的眉眼受岁月打磨而成熟稳重。他步子迈得很开，翻飞的衣袂之下，修长小腿的裤脚扎入高筒长靴，靴侧斜拉一条细细的银链，鞋面锃亮，一尘不染。

挺拔的身影一路走出东鸿商会的大门，两侧缀着星点白蕊的细藤攀绕在铁栅栏上。行至入口，随行士兵为他拉开车门，行礼：“少将。”

杜云迢微颔首，正欲矮身坐进去，却顿住了，唇齿间的声音低沉冷淡：“回去以后，把东鸿商会的信息整理成档案交给我。”

大厅沙发茶几旁，罗叔压声问道：“少爷，怎么处理？”

“陪他慢慢玩儿呗。”燕之晅眯眼，看门口的军车启擎离去，灰尘四扬，“帮我查查这位杜少将，身世背景、经手的案子、接触的人物，家里亲戚有几房姨太太也不要漏报。还有……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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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迢，出身将门杜氏。杜家历来名将辈出，他父亲杜长风在世时位居上将，母亲池婉来自书香世家江南池氏，是有名的大家闺秀。

说来也巧，杜云迢和他一样，都是家中独子，且父亲从不拈花惹草，洁身自好。

这位仅三十四岁的年轻少将不消说，为人冰冷严苛，秉承其肃正家风，金银珠宝不要，美女佳人不收，所带的军队也是纪律严明，威名在外。

……倒是位难伺候的主儿。

烟雾袅袅，漫进暖黄色的旖旎灯光中。碟盏清脆的碰撞声中夹杂嬉笑怒骂，燕之晅凝神思忖这几天罗叔搜集的资料，高脚玻璃杯在他手中微微晃荡，杯中的液体摇曳起伏，倒映这天地的一方荒唐。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一道声音插进来，来人已攀上他的肩：“之晅，想什么呢！”

燕之晅将杯子搁在路过侍从的托盘上，转目，果然是梁子明俊朗的脸。梁子明眼底晕着淡淡乌青，下巴甚至生了胡茬，和他一向齐整顺亮的形象出入颇大。

燕之晅皱眉，似很同情，眸子里却还盛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好惨好惨。咱们未来的市长又遭了亲爹的什么虐待？”

梁子明剑眉一沉，当即砸拳，不过打了个空，燕之晅已旋身避得老远。他骂道：“你还敢提！”

“二少火气这么大，可是人间仙哪里没招待好？”

高跟鞋鞋跟踩在平滑的瓷地上，女子旗袍裹身，裙摆分衩至小腿，含蓄得很，不比某些露肤到大腿根的开放。她眉尖削锋，转而颜色略重扫出一尾淡黛色，眼神是温婉的。一手手肘立在另一手的手背上，纤细白皙的指拢着细细的杯脚，明智优雅。

梁子明眉头放舒，理了理领口，解释道：“没有，就是……”

有人戏谑道：“没有什么？估计是不肯做市长，又和亲爹吵了一架，把自己锁房里不吃不喝闹别扭。”

常非朝“噗嗤”笑出声，果见梁子明不反驳，唇角微扯。

竟真让燕之晅猜中了。

燕之晅安慰性地拍拍梁子明，语重心长地道：“慢慢熬吧，我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

梁子明听他又是一番恣意的笑，只撇嘴“嘁”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燕之晅的确是慢慢熬过来的。七年前他二十五岁，东鸿商会在他父亲燕若鸿的管理下如日中天。彼时燕之晅也是位风流倜傥、文雅俊致的公子哥，燕若鸿虽有心让他接管商会的事，但燕之晅总觉得不急。被推辞好几次后，燕父倒任由他去了。

好景不长，燕若鸿身子骨素来硬朗，却一朝病故。外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清楚的人寥寥无几。也是在那之后，商会的几位大股东频频闹事，隐隐有争夺商会主位的意思。

结果，燕之晅一言不发地守过父亲的头七，待棺木下葬，强势上位，雷厉风行地把滋事的几位端了。

常非朝偏头微微一笑，柔顺的长发滑落肩头，“外边吵，要不要去厢房坐坐？非暮也在。”

常非暮是常非朝的异母妹妹，这位常二小姐虽不抵后者身份尊贵，只是一房旁氏所出，但为人灵俏，深受父亲喜爱，与常非朝感情也甚好。

“行，”燕之晅唇角上勾，“非朝非暮，姐姐西霞而生，妹妹东日而出，都是大美人儿。”

常非朝低声笑骂一句“嘴贫”，领着二人上楼。

“人间仙”是常氏开办的一家酒店，活动多以歌舞为主，姑娘们侍不侍主全凭己愿。常氏是个老字牌，历史可追溯到明代，据说最初只是间茶楼。

寻常找乐子的人也就在一楼闹腾，二楼倒是专门辟出来供有钱有势、身份尊贵者消费。各个厢房间砌厚墙以隔音，不过一般路过门口，还是能隐约听到一点较大的声响。

燕之晅却皱眉，道：“怎么这么安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