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2)
檇李城郊,吴军大帐。www.dizhu.org
吴遥手执一颗白子端坐在桌案前出神,桌案上是一盘厮杀未尽的残局。
与他对弈的是檇李,一身素衣的姑娘落子已久,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只得出声提醒道:“吴大人,该您落子了。”
吴遥方回过神来,低头去瞧棋局,却发现自己的白子已被逼至穷途莫路,显然局势难挽。他无奈地将棋子放回棋盅内,目光扫过棋盘,叹道:“是我输了。檇李,平日里我与你少有往来,只听姑苏赞过你剑术了得,却不想棋艺也如此高超,是谁教得你?”
檇李见吴遥无心再弈,便主动起身收拾起棋子来,谦虚道:“吴大人谬赞了,檇李的剑与棋皆是兄长教授,只是学了近百年,功力尚都不及兄长万分之一,不足为道。”
吴遥真诚道:“姒越此人,倒是文武兼修,想来是个有趣的人。”
“吴大人过谦了,大人棋艺精妙,与兄长不相上下,今日不过是被外事扰了神思,这才让檇李险胜。”
吴遥看着她将棋子一颗一颗拾进棋盅内,悄悄用余光向军账外望了一眼,自然明白她口中所谓外事是指何事。心中犹豫了一阵,依旧问道:“你认为今日这场仗,我与你兄长,谁会赢?”
拾棋的指尖稍稍一顿,檇李平静道:“请恕檇李不知。”
这个生于越地长于越地的姑娘说话声音轻柔而冷淡,就好像深秋的笠泽之水,是一种冰冷的柔情。
吴遥颇感无奈,自己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檇李自入吴以来,一直对战事避而不谈,尤其是关于姒越的,问之必定缄默不言。
他也不再追问下去,独自起身走到军帐外。
举目四望,雁过留声,西风残照,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不似冬寒料峭,却另有一番冰冷彻骨。
周敬王十年,也是在这样一个萧索的深秋,吴军进攻楚国前夕,吴王阖闾为解后顾之忧,出兵伐越,大胜,占领越国檇李城。
吴遥明白,为国者,每一寸土地的割舍,于其都似切肤之痛。然自平王东迁以来,周天子式微,九州群雄并起,战火纷燃,城池易主变得再寻常不过,在人日渐膨胀的欲望面前,止戈兴仁不过就是个笑话。
吴地自古尚武,而吴遥一向尚武厌战。怎奈,要想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不易,要想保全吴国诸城太难,他终是听从了姬晋的建议,学着中原大国的模样,顺服于人的欲望,用纷踏的马蹄和染血的戈矛去满足人的野心。www.dizhu.org
再后来,他赢下了一场仗,带走了一座城,让湖对岸那个与他同根的人,忍受了十四年别离。
吴越两国虽为邻里,吴遥却只在尚未懂事之时去过一次越地。之后大多时间,他都跟着与他同姓的晋珝学习为国之道。至于姒越,他从未见过,那时余祭被刺身死,他也曾想过去越地找人尝试和谈,然则终究是自己开战在先,战船上那个杀红了眼的越俘成了他永远的心魔。
吴与越,同根却不同姓,于乱世之中兵戎相见,大抵是两国最终的宿命。
吴遥在军帐前站了许久,直到日影西斜,秋风中传来纷乱的马蹄声,还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取了帐边挂着的青铜剑,快步向军营外赶去。
脸色惨白的阖闾正被人搀扶着下马,他的腿伤得极重,伤口只经过了简单的包扎,根本无甚作用。鲜血淌了一路,一侧马腹都被染得猩红,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
“大王!”
吴遥疾呼一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下马,他支撑着阖闾摇摇欲坠的身体冲吴军众将士吼道:“速将大王背到帐中去!传医官!快!”
原本死气沉沉的吴军顿时手忙脚乱地动作起来。
阖闾被人背回了军帐,吴遥在一团混乱中顺势拉住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兵,厉声问道:“今日之战发生何事?大王怎会伤成这样!?”
“我、我们中了越军的诡计!”那士兵颤着声道:“当时还未开战,越军那边派了十几个人过来,我们以为是先锋,谁知、谁知他们竟都在叫阵后自刎了!我们因此看失了神……越军趁机从侧翼发起猛攻,我军乱了阵脚,只能边打边撤。混战之中未能保全大王,还……还请大人降罪!”
常闻,越人多诡,果然不假。
吴遥面色凝重地松开手,沉默了半晌,道:“此事也怪不得你们。你先去歇息吧,传令各部,速速整顿,今夜拔营回吴。”
“是!谢大人!谢大人!”士兵闻言,如释重负地走了。
吴遥转身正撞上匆忙赶来的医官,两人一同进到军帐中,檇李正在帮阖闾止血。素色的衣袖被撕碎了些,袖口沾染上大片鲜血,看起来十分刺眼,她见吴遥二人进来,便自觉退下让医官接手医治。
失血过多的阖闾目光有些涣散,强撑着一丝意识唤吴遥,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吴遥只能俯下身去细听。
“臣就在这里,大王请说。”
阖闾神志不清,断断续续道:“我军败撤……是……是姑苏断的后,你快去救她……”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吴遥心中大骇!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似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军帐,从一个路过的士兵手中夺了马匹,便要往南去。
“吴大人且慢!”
檇李从军帐中赶了出来,她叫住了刚跨上马的心急如焚的吴遥,声音冷静而笃定:“大人,若想姑苏全身而退,还请带上我一起前去。”
吴遥勒紧了缰绳,他居高临下看着檇李,脑中终于有了些许理智,他向檇李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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