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186（二）（1/2）

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星光点点的夜幕——准确说来，是我房间的天花板。www.dizhu.org

我掀起被子坐起来，心想：妈的，0186又越界了！

铺设在天花板上的电子屏很智能，迅速地检测到我的动作，漆黑的夜幕被精准地调亮了一分。书桌前的单人沙发端端正正地摆回了原位，桌上的DNA双螺旋模型被拆成了一堆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和细棍，横七竖八地躺在巴掌大的收纳盒里。

我穿着一身不知什么时候被0186换上的睡衣，踩着拖鞋溜达过去，对着一盒DNA残骸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将那盒子盖起来，扔进了抽屉里。

这四年里，只要我表达出一点对生命科学感兴趣的倾向，0186就必然会在旁边说风凉话——一会儿是脑部扫描图，一会儿是数据分析。

从前他都表达得比较含蓄，甚至有几次我还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可就在两个月前，咳咳，也就是自我手滑点开黄色网站之后，他的提醒功能就好像一下升了十个级别，还时不时出一份《生命科学未来发展趋势评估报告》给我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旁门左道的小网站上搜索来的。

我一直怀疑0186的研发人员是被生物老师连挂过十年的科，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可惜，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不过，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为是出于“跟0186对着干”这种弱智的理由，只是我在谨慎地思考了几天之后，内心笃定这个学科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浓重的睡意向我袭来。

看来刚才在沙发上睡着的一小会儿没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最近几天因为在两个实验室间来回跑而克扣掉的睡眠仿佛一下全找上门来，我只好回到床上躺尸。

天花板上的星星无声地暗了下去，我盯着最后一颗熄灭的位置，脑海中却好像又浮现了另一颗——

不是真的星星，而是0186那双流星沉陆般的眼睛。

我隐约想起了几分钟前被0186从沙发抱到床上的感觉。

我想，我那时一定还没睡得太熟。因为我记得他平稳却微微颤抖的臂弯，温热的胸口，和胸口下疾速的心跳。

等等，怎么会有心跳？

我深呼吸了一下，又重新回想了一遍。

我当时睡得迷糊，正梦见0186第一次来我家的场景，对于外界的感知是不准确的——心跳大概是个幻觉，不过颤抖可能是真的。毕竟我最初与他握手的时候，他的手臂就不大稳，之后的四年里也出现过几次相同的情况，可能是电路设计问题导致的局部接触不良吧？

*

“安潭，欢迎你加入我们。www.dizhu.org”生命科学实验室的室长叫陆羽，六十多岁了，五官依旧硬气俊朗，要是光看背影，几乎就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医学在上世纪中叶时取得了重大突破，端粒学说被证实，T-A聚合酶的发现解决了DNA聚合酶不能完全复制染色体的功能障碍问题，人体抗老化能力由此得到大幅度提升，人类的平均寿命被延长到了一百一十七岁。

一百年前，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七十二岁。基因改造后，人类的青年中年时期也相应变长了。我一边和陆羽握手一边心想，他这副青年样貌保持了四十几年，每天照镜子的时候就不会腻吗？

然而下一秒我就想通了。

不腻，当然不会腻。特别是像老子这种形象气质满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优质科研工作者，就是让我再看个五百年，我也保证每天能帅出十个新花样。

陆羽收回手，朝我笑道：“你的私人实验室已经安排好了，在二楼，017号。每天八点到，五点以后就可以走了。”

“不过这规定对于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来说，一直没什么意义。”他按开电梯，“我听说你在之前的实验室，没有几天是在十点之前离开的？”

两年前我一从学校毕业，就进入了学校直属的实验室，然而我对材料化学实在是兴趣平平，实验记录经常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大段的时间蹉跎在梦中，搞得我只好晚上加班加点一顿狂赶，才能完成每日的任务量。

我干咳了两声，有点赧然，感觉自己就是个打虚假广告的黑心商家：“那个……其实没什么的。”

陆羽拍了拍我的肩：“年轻人不用这么谦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自负得很，逢人就吹，感觉自己厉害得不行。”

我：“……”

不，我在心里羞愧地想，其实我也吹。而且，我不仅逢人吹，我还逢机吹。只是你没见到而已。

私人实验室不算很大，但装备十分齐全，这几天我两头跑搬来的家当已经按我的要求摆放好了，靠墙的大立柜里甚至还有一张全新的折叠床。

实验桌的桌角上摆着一副DNA结构模型，和我房间里那个不太一样，这个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合金制成的核苷酸上面有许多细碎的划痕，做工却非常精细，不规则形状的底座侧面刻着一个“严”字。五年前我将它从家中储物室里翻出来的时候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十分有趣，后来某一次被我拿去了学校，就懒得再拿回家了，最后跟着我辗转到了实验室，没机会受到0186的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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