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2)
公子州吁毫不客气的在主位坐塌上落了座。
相处多日,各国贵子贵女对这样的场面已见怪不怪。
正主到位, 食盘陆续从门外送了进来。
清一色男仆, 服饰各异, 唯一相同的便是面有菜色。
男仆跪于身侧,小心将食盘上的卤肉放到她面前的矮几时,沈臻婳见到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府上怎么全是男仆, 没有婢子吗?”
公子州吁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
鲁氏家臣僼正准备起身敬酒,手一抖, 爵中酒顿时洒了不少出来。
他放下酒爵, 面色平静的对公子州吁回:“回公子,主母不喜婢子,因此家中多为男仆, 不过歌姬还是有的。”
鲁氏主母好妒,放在各国都不算新鲜事。
公子州吁哈哈笑道:“我父君也时常畏我母亲。”
他这一句, 让众人的目光不由朝公子晋望了望。
公子晋面色不改, 含笑望着两人, 与言行粗鄙的公子州吁相比, 越发显得他的清俊高华,气质出群。
“有酒有肉, 无美色,可不美,叫舞姬上来。”
公子州吁大手一挥, 特别的豪气干云。
僼应声称“是”, 吩咐随从唤人后, 按周礼的主宾客间的三杯敬酒喝完后,琴师上来了。
僼:“边陲小城,人物鲜少,还请公子勿怪。”
“助兴而已。”公子州吁挥了挥手,迫不及待的问道:“美人呢?”
他这声刚起,一双赤脚踏进了室内。
人影纤细,随着她的进入,一阵冷风强势从外刮进,坐在门口的几人不由打了个冷颤;其中自然包括是白衣之身的沈臻婳。
少女赤脚进入,身上的衣料非常的轻薄,不但轻薄还将手脚处的衣料故意剪得非常短。
春光隐隐若现,很是勾人。
这不见多识广的贵子们也不由齐齐收了声,望着少女光滑滑的大腿狠狠咽了下口水。
公子晋目光从少女身上一晃而过,沈臻婳注意到全场除了她外,他是全场唯一没有动过几上卤肉的人。
他不动筷,跟她的理由不同。
他少时因误食了世子的肉羹中了毒后,在外很少吃食。若遇上迫不得已的场合,必会备有银筷,外人只道他规矩大,讲究,却不知其中的缘由。
而这样的场合,自然不会出现让他“迫不得已”的局面,是以他没动快。
沈臻婳不动筷的理由很简单,一群满脸菜色的人给你准备的饭食,除了肉,未见任何素菜,豆类,连最廉价的野菜葵都没有,你难道不会想想他们准备的肉是什么肉吗?
看着对面不知出自哪家高门权贵的胖子,看着他大口吃肉凶狠啃骨头的模样,看着他那张油叽叽的嘴,她胃中顿时一阵翻腾,她移开视线,努力压下已升至喉咙口的酸味,拼命让自己的注意力移至跳舞的舞姬身上。
*** ***
“什么?”
得到车队进城的公子寤生一阵诧异,他几乎本能的向信兵问道:“孟家少郎也进城了?”
“进城了。”
*** ***
六弦琴其中有三根弦音不准,停顿的地方并不是为了旋律需要,而是断了……
弹琴的琴师年纪不大,坐在席塌后的暗角,远离室中的庭爎,膝下没有软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却满头满脑都是汗。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那名舞姬的身上,连同室的贵女们都转不回目光。
这时,对面的胖子倒了。
“砰”的一声俊脸砸到食盘里,所有人一惊,室内声音一惊,复又哄笑了起来。
“是蔡国祭酒家的胖子,不能喝酒还馋酒,哈哈哈……”
“拖下去!”
公子州吁摆摆手,很快在胖子身边伺候的两名男仆便把他拖了下去。
催下的脑袋吐着白沫。
架着他的一名男仆目光警惕的扫了她一眼。
沈臻婳微微一笑,转移了目光,落在了室中央那两条不知是惊恐还是冷得发颤的大白腿上。
若是一屋贵子贵女全部葬身在此处,不知道卫君如此向各国君主交代。
也不知这些势必会引起各国政权震动的“风云人物”们若死,历史将如何改写。
她想看看。
也很期待。
沈臻婳抬起男仆斟满的酒爵,豪迈的一饮而尽,而当她的目光无意瞥见公子州吁身后那突然冒出的影子时,不由微微瑟了瑟。
*** ***
令狐拓很是头疼,不知道这位被主人宠坏的婢子到底想怎样,这时候还要跟他置气。
令狐拓敲了敲头疼的脑门:“主公说了,她去赴宴后,让我们立刻退出城郭。”
“我也说过了,你们走,我在这等主公。”
阿绿一屁股在屋中坐下,态度十分的坚决。
令狐拓看了看天色,转身对凤三道:“你们带贾神医沈氏先走。出了北门,回到牧野扎营的地方等我们。”
“是。”
凤三领命。
贾神医不安:“车队那么多护卫都对付不了,我们要遇上他们的人怎么办?”
令狐拓回:“贾神医放心。主公说了,他们现在所有人都在对付赴宴的贵子和城西的护卫,没空管我们。”
“那就好那就好。”贾神医抬脚往门口,突然想起来还坐在地上的阿绿:“你真不走。”
“不走。”
“你知不知道对于你家主公来说,你就是个拖累。”
“我不会丢下主公。”
“好好好,说不过你。”
贾神医摇了摇头,带着影子跨出了门槛。
所有人离开后,令狐拓持剑半跪于阿绿的面前:“说吧,为什么不走?”
那双眼睛坚毅而果敢,写满了信任。
阿绿嘴唇颤了颤,终于对他吐露了实情:“我……我……我昨晚做了个梦。”
令狐拓白眼一翻,气冲冲的捋袖子站起:“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你试试看。”
阿绿双眼瞪圆,人都没从地上站起,某人难得凝结的帅气便在瞬间坍塌……
*** ***
美人坐上了主位坐塌男人的大腿。
向来美人爱英雄,狗熊爱摧花。
只是沈臻婳想不通公子州吁长得也算不错,见过美人也算多多,怎么一见这半裸舞姬便如此的急不可耐。
公子州吁半搂着舞姬,贵子们虽然私下胡闹,却很少当着贵女面前如此放肆;一来对于自己的名声不好,二来指不定以后谁是自己的当家主母,埋下隐患可不好。
可今天当着这么多各国贵女们的面,公子州吁却是失态彻底。
他恍然不觉,得意而欢乐,好似江山美人尽数在了手。
“小儿你看什么看!”
突然!石家嫡子石厚一声大吼,所有人朝沈臻婳望了过来。
沈臻婳嘴角一哂:“看你好看。”
石厚怒:“说谎,你明明看得是州吁公子。”
沈臻婳隔空与公子州吁对上了目光,公子州吁冷冷一笑:“原来是孟家少主呀。郑国大子不在,你可是无趣了?”他笑,笑得嘲讽异常,不少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如你去跟蔡国祭酒家的儿子玩一玩?他虽然不如郑国大子,但也算经验老道,一定会让孟家少郎愉悦的。”
哄笑再次而起。
对于众人来说,没有郑国大子撑腰的孟家少主,不如地下一只蚂蚁,盘中一块碎肉。
公子晋看着她目光闪烁不定。
在座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发怒,似乎只有她发怒,公子州吁才有对她下手的理由。
沈臻婳却翩然起了身:“谢州吁公子,孟某这就下去找那名贵子。”
“他”的反应太过淡然,“他”的表情太过平静;公子州吁隐隐觉得不对,开口将她叫住:“等等。”
“州吁公子还有何吩咐?”
“他”双袖合拢于腹/间,嘴边挂着浅浅的笑,话虽谦卑,但所有人都没从“他”脸上看出谦卑的诚意。
公子州吁,在场的贵子们都不由从这张白俊的脸上想起了楚人劫持车队时自己的囧样。
公子州吁更是想到了当他问责“他”时,“他”反唇相讥的骄傲。
“孟家少主雄雌难辨,让我等很是好奇。”
公子州吁放开了拥在怀里的少女,撑着胳膊抵在矮几上,流气的目光不断的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不如今夜孟家少郎就为我等解了惑吧。”
沈臻婳眉角一跳,护卫首领石卫竟亲自朝她走了过来。
公子晋起了身。
沈臻婳看着石卫笑了起来。
*** ***
星空下,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城门紧闭的郭城外。
月上中梢,西面隐隐传来了杀喊声,公子寤生的亲卫隰羽终于忍不住走到车窗下,抱拳唤了他一声:“主公?”
“再等等。”
公子寤生仍在看手上那卷失落几百年的《易经》下半卷《连山易》,只是神思则不知飘向了何处。
*** ***
有人在等,也有人等不了。
石卫奉命走向那名衣袂摇曳的白衣少年,照理说,以他的身份怎么也比商贾之子要高,但当他对上“他”那双宠辱不惊,异常平静的双眼时,他莫名的怯步了。
是因为“他”是郑国大子的宠信?
还是因为“他”曾力拜楚国贵子,将一车贵子贵女们救下?
他不明白。
尤其当他的手伸向“他”的领口,“他”不动如山,他的手却不由自主的发了颤。
“住手!”
公子晋喝止了他。
公子晋出塌,走至公子州吁几前,叉手一拜:“兄长,还是不要因这齐孟氏扫了大家的兴致为好。”说完,他扭头对沈臻婳厉声道:“还不下去!”
公子晋不惜得罪公子州吁,也要相护于她。
如果换做上一世,她一定感动得痛哭流涕,恨不得全身心奉献给他。
而现在,沈臻婳只觉得刺耳。
一别两宽,果然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沈臻婳眸光流转,低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石卫仍杵在她的面前,将她的变化看得最为清楚。
沈臻婳笑回:“你们这么好笑,怎不容我发笑。”
就在沈臻婳轻笑间,两侧贵子贵女接连倒下,石卫手捂心脏,双腿一软,“砰”的一声在她面前跪下。
“石大人如此大礼,孟某可当不起。”
公子州吁终于发现不对劲,指着她怒道:“你……你想杀我们?!”
站在他几前的公子晋,他眼里的诧异不解,让她想到了她第一次杀人,他看她的眼神,她荡在嘴边的笑容,越发的讥讽起来。
“我齐孟氏乃商贾之家,杀你们又有什么好处?”沈臻婳错过公子晋,面色平静的望向了他身后的公子州吁:“倒是这座城都在等着你我的新鲜血肉,卤肉过冬。”
“什么什么意思?”
沈臻婳转向公子州吁左侧下首位,一直未曾开口的鲁氏家臣僼,她笑意盈盈的冲他叉手一拜:“大人,人肉好吃吗?”
“人肉……人肉……”
在座贵子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吃的是什么,干呕的,抠喉的……已无人能阻止他们不要脸面的想将腹中的污物清做一空。
公子州吁身边的舞姬瑟瑟发抖的拽住了他的衣角:“公子救救奴家,奴家不想死,不想被他们吃掉……”
不知是“吃掉”两字惊了他的神经,公子州吁“唰”的拔出佩剑,刺向了舞姬的胸口。
舞姬双眼瞪圆,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发难的公子州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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