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2）
沈臻婳本能勾住他的脖子。
四目相对, 气氛忽然变得有那么些微妙。
他的眸光一寸一寸暗了下来。
在这个静谧的瞬间，他突然伸手扯掉了她头上的玉冠, 长发披落, 溅了他一脸的乌发，他痴痴迷迷的看着她的脸，微凉的手指划过了她的眉眼，他的唇向她压了下来。
大脑像是被什么劈开，沈臻婳整人一震，下意识逃开了他的吻。
灼人的视线停在她的唇上，沈臻婳不自觉抿了抿嘴，近在咫尺的微薄红唇戏谑一笑, 下一秒，沈臻婳失重跌进了水里。
沈臻婳呛了好几口水，才费力的从小溪里站了起来。
该死的，不给吻就让她淋水？
有没有点礼义廉耻！
三月天气仍寒, 站在水里的沈臻婳打了个冷颤, 再也顾不得去瞪离去的华衣公子, 忙不迭的从水里爬了上来。
而她走后，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从树后走出，公子寤生与沈臻婳竟无一人有所察觉。
***
“小儿呢？”
队伍准备开动，迟迟等不到沈臻婳上车的公子寤生终于忍不住对身边人问道。
不出半刻，人被送上了车。
“沈……沈氏……”
戴着面纱的女人跪在门边, 全身抖得如落叶一般。
公子寤生下意识转眼去望候在窗边的亲卫隰羽, 隰羽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咳！回主公。孟家小郎君略感风寒, 特派表妹前来服侍……”见自家主公脸色越来越沉，隰羽加快了语速：“嗯孟氏还让属下转告，说他表妹与她长得十分相像，可任主公……”
“啪！”
还未等他说完，公子寤生便狠狠甩上了车窗。
“摘了面纱。”
公子寤生冷眼望着缩在门口的沈氏嫡女。
“沈氏”虽然害怕，却依旧听话的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公子寤生望着那张与她有七分相像的小脸，脸色变了又变。
为了使自己脱身，她竟不惜治好表妹的脸，还亲手将她送到了他面前？！
如绷紧断裂的弦，公子寤生终于忍不住，一拳击在了书案上。
“可恶！”
*** ***
沈臻婳始终弄不明白，公子寤生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她，就算怀疑，他也应该怀疑影子，而不是身为“男人”的她，难道说那日她出场太过“闪耀”了吗？
沈臻婳失笑，这么中二的想法居然也会出自她沈臻婳的脑中。
看来年纪小了，智商也在某种程度上退化了。
沈臻婳坐直身，将姜狐派人送来的秘信丢进了车内点着火的立式爎台里，火光很快吞没了巴掌大的黄娟黑字。
郑国嫡子11岁前未有任何的记录？
就算亲妈不喜，君父长居周王都，郑国难道没有太伯记事？
连郑公子段都有记事，郑国大子寤生为什么没有？
这么违背周礼之事，郑国上下，乃至中原各国竟没有一点风声。
奇怪，太奇怪了。
“主公。”影子上了公子寤生的车，阿绿不免担心，犹豫再三，还是对她开了口：“若是郑国大子发怒了该如何？”
沈臻婳坐着坐席上，侧倚着软枕，有耐心的等着阿绿把她的长发烘干。
“怒便怒吧。”
谁还不是个宝宝。
“万一寤生公子发怒把影子杀了该怎办？”
“刚好，一了百了，省得麻烦。”
“主公。”
阿绿一激动，不小心扯重了她的头发，沈臻婳痛得龇牙咧嘴，还得提醒她手里烧得滚热的斜柄铜炉。
“少主啊少主，老夫一直有个问题，瞥在心里很是难受。”
“瞥习惯就不难受。”
像是知道贾神医想问什么，沈臻婳转了个身，干脆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
“那可不成。”
老贾可不像阿绿好糊弄，不依不饶的绕到她面前，对她问：“为甚少主一见郑国公子就行端异常，不复往日潇洒？”
“本少主一向潇洒！”
沈臻婳又掉了个脸，转了身。
“莫不是少主被寤生公子美色所迷吧？”
“被他美色所迷？”
沈臻婳嗤笑，但一想到今天在溪边的怂样，非常的懊恼，非常的——懊恼。
冲上去，亲呀，怕啥子！
她一个现代人，难不成还比古人还撒不开吗？！
***
天色渐晚，探路的甲士终于寻到一处水源，大部队得以安营扎寨。
自从沈臻婳与公子寤生分开后，新的麻烦接踵而至，各家贵女前扑后继的往她的牛车跑，连一些贵子也来凑热闹。
沈臻婳烦不甚烦，一下车就躲到老远。
贵女找不到正主，不想却撞上了从郑国大子车上下来来找正主的表妹沈氏。
众女瞧着红疹消失，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娇俏女子不免惊讶。
石家嫡女讽道：“怪不得这齐孟氏如此爱护沈家表妹，原来妹妹长得如此俊，之前我们可是看走眼了。”
影子忙行礼回道：“沈氏愧不担当。”
“这么朵娇花，只让那齐孟氏独占可不好，我定要让那群哥哥们见见，齐孟氏背着他们藏着怎样了不得的美人。”宋国女公子一把抓住影子的手，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往贵子聚集的席塌前走。
只要不辱沈氏门楣，皆可自在应对。
影子想起主公的话，又见阿绿姑娘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终于定了神。
当贵女们拥着治好脸的沈氏出现后，设在湖边的席塌顿时爆发了一阵骚动。
沈氏像个珍奇异宝般站在席间被众人围观。
贵女们夹枪带棍的冷嘲热讽，贵子们不善的目光都让她害怕。
影子低下头，紧紧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发抖，强迫自己不要失了沈家嫡女的颜面。
公子晋看着站在席塌中间局促不安的“沈氏嫡女”，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如此相像的两张脸，他却从没将她认错是“她”？！
因为“她”绝不会让自己落于这种处境，就算落于这种处境，她也不会如此安分守己。
贵子贵女们的笑闹惊动了帐内看书的公子寤生。
公子寤生朝外扫了一眼，隰羽立刻解释：“沈家嫡女被贵子贵女们请去了。”说完又向他请示：“需要属下将沈家嫡女请归吗？”
“不必。”
又不是她。
就算是她，她也用不着他出手。
……
“来来来，沈家娇娇来陪本公子喝一杯。”公子州吁举止轻佻，丝毫不顾及对方是名门之女，竟当一般贱婢对待。
贵女们看热闹，一扫被齐孟氏轻待的晦气。
沈臻婳压根没想到自己独宠“自己”，会引起贵女们的集体不满。
影子进退不得。
此番若应了公子州吁，便是大大辱没了沈氏贵女之名。
她斟酌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请州吁公子恕罪，沈氏不会饮酒。”
“不会？！”
公子州吁重重落了杯，没想到一个太行人之女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
四周笑闹声渐缓渐止，这更让被“沈氏”拂了面子的公子州吁心中不快。
石家贵女采儿“嘻嘻”笑了两声，向沈氏劝道：“妹妹不就是喝一杯，难道州吁公子还当不起你敬一杯酒吗？”
“沈氏……”影子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沈氏不会喝酒！”
石采儿继续挑拨：“或许沈家妹妹在郑国大子面前就能畅快饮酒了吧。”
石家嫡子石厚，石采儿的哥哥也跳出来附和：“郑国大子还好说，但孟氏一介商户，又怎能与我家州吁公子相提并论，莫不是在沈家妹妹的眼里，我家公子还不如一个贱民？”
“今日你不喝也得喝！来人，把酒斛给我送到她面前！”
公子州吁成功被人激怒。
一只斟得满满的酒斛递到了影子的眼皮下。
“要不喝，要不死！”
公子州吁想起近日来接连在楚人、齐孟氏、郑国大子面前受得辱，失得颜面，一股脑将这些算在了沈家嫡女的头上。
“沈氏”垂着头，全身瑟瑟发抖，却依旧不肯去接杯。
就在公子州吁即刻拔剑跳起之时，公子晋沉默的起了身，他恭恭敬敬的对着公子州吁叉手一拜，接着转身走向低着头的“影子”，在“影子”诧异的目光下，接过她抵在面前的酒斛一口灌尽。
公子晋丢了空爵，转身对公子州吁道：“兄长，晋先带沈氏退下了。”
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沈家嫡女徜徉而去。
“影子”看着那无意识抓住她胳膊的青衣男子，心脏不由“咚咚咚”的狂跳了起来。
*** ***
沈臻婳跟着老贾在附近转悠，一边跟他学学草木知识，一边帮着他采采草药，一见天色黑下，立刻丢下药筐往营地前走。
“等等，你去哪？”
老贾站在她背后吹胡子瞪眼睛，为她无情的抛弃。
沈臻婳头也没回，仅仅挥了挥手：“回去喝酒吃肉去了。”他一下变了脸，忙不迭拾起地上的药筐跟了上去。
*** ***
公子晋领着沈氏齐孟氏的帐篷，也是有他的用意的。
沈臻婳撩帘跨入自己的帐篷，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帐篷里看到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公子晋的双眼一亮。
沈臻婳却是皱紧了眉头，乌沉的眼瞳第一时间扫向了影子及她背后的阿绿。
影子颤了颤，别说让她解释，只怕让她好好站着都成困难。
沈臻婳低下头缓了下情绪，大步走向公子晋：“孟氏见过晋公子。”她并没有按等级给公子晋下跪行礼，而是随意拱手一揖。
“不必多礼。”
公子晋想抬起她的胳膊，沈臻婳却敏感的往后一退。
这一退着实让场面尴尬起来。
公子晋伸向她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沈臻婳盯着这张骨节分明的手不禁出了神，她浑然不觉，其他人却个个不知所措。
好在，贾神医背着药筐进来。
“老朽见过晋公子。”
贾神医隔着老远向公子晋磕了一脑袋，停滞的空气重新流转开来。
“起来吧。”
公子晋顺势收了手。
沈臻婳收敛神色。
贾神医步到他面前，躬身对他问：“晋公子是来找老朽把脉的吗？”
公子晋愣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篷内的气氛，还是沈臻婳对他冷漠的态度，他竟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贾神医得到他的首肯后，想也不想把他往外请。
直到公子晋跟着贾神医走出帐篷，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半盏茶后，沈臻婳听完阿绿的汇报后，在塌上坐了下来。
石家嫡女故意挑拨公子州吁羞辱影子，如果按逻辑，应该向她们问一句“为什么”？或是再加一句：“是不是影子之前的罪过她”。
但以她对这群嫡女的了解，她们对付一个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更何况对方还是心高气傲，一向要强的石家嫡女石采儿。
前世，她两同为公子晋的姬妾，她因背靠石家，石家拥立公子晋上位有功，将她赢得一点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其后她家族为巩固势力，劝戒公子晋立刑国女公子为正室，她也没捞到半点好处。
女人间的两败俱伤，却成全了男人的辉煌霸业。
想及此，沈臻婳不由感叹：在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若抓不住自己的命运之轮，依旧会是别人的棋子，往上攀爬之人的垫脚石。
她如是；权倾卫国的石家嫡女如是。
她抬眸看着影子这张与自己七八成像的小脸心里更是感触良多。
——纵使再聪明，没有后台的第一美女，风吹树倒，下场也不一定会圆满。
她不禁有些后悔，为躲公子寤生，治好了她的脸。
“奴错了，请少主息怒……”影子的哽咽声，才让她意识到自己出神太久了。
沈臻婳起身，走到她面前，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表妹，你是我的表妹，我是你的表哥，不要说什么奴不奴的。”她拍了拍她的小手以示暗示：“再者你并未做错什么，反而顾全了沈家的名声，理当加奖才是。”
沈臻婳拿袖子擦掉影子的眼泪：“只是你要记住！”她动作温柔，话里却充满了满满的威压：“远离公子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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