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三个宇宙（1/2）

4 第三个宇宙

叶初阳是什么时候开始唱歌的呢？

叶初阳刚上初中没多久就开始在“触礁”打工，端盘子端了两年，终于被老贺允许上台唱歌。--*--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第一次站上那个又小又破的舞台的时候，叶初阳紧张到握麦的手都在发抖。

叶初阳平时总嫌老贺抠门，为了省电费连多几盏灯都不舍得开，非要把酒吧搞得昏暗到月朦胧鸟朦胧，还大言不惭地美其名曰“制造气氛”。

然而，当舞台上方橙黄色的灯光直直地打在头顶，一瞬间，叶初阳错觉自己将要失明。他从未觉得这里的灯光如此明亮，明亮得几乎能将自己暗无天日的人生全部照亮。

皮肤被灯光炙烤，渐渐发烫，叶初阳觉得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要燃烧起来。

手心里全都是汗，偏偏双手指尖冰凉。

一曲完毕，叶初阳睁开眼。

台下只有南澄一个人。

南澄一只手举着手机录像，另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冲舞台上的叶初阳竖起大拇指。

叶初阳看到南澄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明朗。

他的初舞台发挥得好不好，叶初阳其实根本不知道，南澄给他录的像他从来都没点开看过，甚至在之后很长一段的时间内，叶初阳都不愿意再听、再唱《宝贝》——他的初舞台选曲。

他不太敢回忆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期盼已久的事终于实现，紧接着，一种莫大的空虚感与疲倦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因为叶初阳发现，在此之后，他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该糟糕的依旧糟糕，该混乱的依旧混乱。

似乎闪光的希望只在他的想象中出现。

舞台的灯光骤然熄灭，叶初阳沸腾的心情迅速冷却。

站上“触礁”的舞台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步，可是叶初阳觉得这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通向未来的路在哪里？他该怎样一步一步走过去？

梦就是梦，梦总有醒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他的挣扎、他的热爱、他的梦想，他从来不曾也不敢向别人提起这些。从头到尾，这都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难得肯耐心旁观的南澄也不会懂。

在很多个时候，叶初阳都很格外羡慕南澄。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澄拥有的人生也是叶初阳梦想的一部分。

南澄有完整、体面、幸福的家庭，而叶初阳没有。

叶初阳是一个不被奶奶承认、不被父亲接纳、也不被母亲疼爱的“野种”。

南澄从小受人宠爱，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喜欢他、都乐意照顾他，而叶初阳不是。

在和南澄、李笃成为好朋友之前，叶初阳是一个被小区里的孩子们随意欺负、笑话的可怜虫。在那些淘气的男孩冲他扔石子、吐口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哪怕不是站出来保护他，只是提醒孩子们其实他很无辜。

南澄十几年的人生宁静安稳、无波无澜，而叶初阳则宛如在泥潭里摸爬滚打着长大。

孩童时期，他被拉扯于父亲、母亲两方之间，出生了多少年，就做了多少年的累赘；等到了青春期，在喜欢男生这件事被意外曝光之后，叶初阳几乎成了全校男生与部分女生厌恶、敌视的对象，自此，连家庭之外的学校生活都变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www.dizhu.org

表面上，叶初阳的日常就是为了挣钱而在便利店与酒吧之间奔波，就是不正经的嘻嘻哈哈，就是为了从各处讨便宜而随时随地轻易施展的嗲嗲的撒娇。

在街坊邻居的眼里，他是身世不幸、过早成熟的可怜小孩。

在学校里，他是以好嗓音闻名的广播站站长、是校园十大歌手冠军，也是成绩不好、学习态度消极、令老师异常头疼的后进生，更是因为同性恋的身份而备受争议、甚至是遭到敌视的话题人物。

对于南澄来说，他是可爱的小叶子。

对于“触礁”里的人来说，他是光芒四射的小王子，是不断成长的主唱阿阳。

可实际上，在叶初阳心里，他只是挣扎在腐烂的、恶臭的、淤泥一般的生活中的他自己。

没有形容词可以将他拯救与定义。

叶初阳不确定在杨艳秋心中，对他有没有一丁点爱意，而越长大他就越怀疑，他只是杨艳秋用来向叶成府索要抚养费的工具。

杨艳秋年轻的时候是附近出了名的美女，她长得漂亮，还有一副天赐的好嗓子，性格泼辣爽朗，连小麦色的皮肤上都有青春在闪光，人们都叫她“黑珍珠”，说她以后一定能当电影明星，或者当歌星。

杨艳秋当然没能当电影明星也没能当歌星，她进了当地的剧院做了歌舞剧演员，然后遇到了来看演出的叶成府。

再然后，杨艳秋怀上了叶初阳。

可是叶成府的母亲厌恶杨艳秋，即使叶初阳已经出生，老太太也不允许叶成府将杨艳秋娶进家门。

叶成府不是没有爱过杨艳秋，可是每天夹在母亲与爱人的敌对之中总有疲惫的一天，更何况他还要忍受杨艳秋对他日益刻薄的埋怨。

杨艳秋对他的埋怨不是没有道理，叶成府的确懦弱，也的确薄情。

终于，在离叶初阳周岁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候，杨艳秋被赶出了叶家，连带叶初阳一起——叶成府马上就要结婚了，叶初阳这样一个累赘般的存在必须立即消失。

更何况，叶家老太太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叶初阳，在她眼里，叶初阳不过就是一个野女人生下的野种，她永远不会接受叶初阳，更不会因为叶初阳的缘故而接受杨艳秋。

杨艳秋走的时候很潇洒，铺盖卷一卷，只带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叶初阳。

在人前，杨艳秋永远是骄傲不服输的样子；然而，人后的杨艳秋一蹶不振，这一不振就不振了十来年，而且，叶初阳觉得，杨艳秋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自从叶初阳记事以来，杨艳秋每天都是醉醺醺的样子。

她抽烟抽坏了嗓子，每天喝醉酒就吐，嘴里骂骂咧咧的全是对叶家母子的诅咒，当然也有对叶初阳的埋怨。

“我生你有什么用？你爸都不要你！”

“你不是个男孩儿吗？老太太不是想要孙子吗？你怎么也进不了叶家？”

“每天就知道要钱要钱！我哪来的钱？你吃也要花我的喝也要花我的上学还要花我的，你说你累不累赘？”

“你别每天跟着我好不好？你也去叶成府面前晃悠晃悠！你也去膈应各应他！还有那个老不死的老太太！”

小时候的叶初阳会被吓哭，会躲在外面不敢回家，可是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有一次，杨艳秋又喝醉了，在看见叶初阳的一瞬间毫不手软地将手里的啤酒瓶冲叶初阳砸过来——后来，叶初阳想，那一刻她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叶成府。

叶初阳刚进家门，甚至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一抬头被酒瓶底砸上了额角，鲜血直接飙到了墙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