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歧路（1/2）

3 歧路

就如同李笃不曾向南澄提起、问起那个吻一样，南澄也选择做一只缩头乌龟。

他曾在被吻到的一刹那觉得自己尝到了来自李笃的啤酒味道，后来，南澄觉得那应该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那是一个仅有双唇触碰的、转瞬即逝的吻，甚至都没有张嘴，哪里去尝到李笃嘴里的啤酒味呢？

而李笃一如往常的态度更让南澄对于自己心里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感到烦躁，李笃是什么意思？李笃到底醉没醉？李笃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李笃吻完就走，跟着爸妈去四川看熊猫去了，留自己一个人被一连串问号纠缠折磨，简直烦不胜烦。

叶初阳发消息叫南澄出来玩儿他也懒得动弹，窝在家里几乎返祖变成原始人，早上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被罗芝兰从床上刨出来，吃个早午饭，打会儿游戏，接着睡午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气燥热，心里也烦，连晚饭也懒得吃，等太阳落山之后出去跑步，跑步结束后披着夜色回家，洗漱完毕，随便挑个电影看，然后睡觉。

不同于李笃的父母都是大学里的老师，南澄的父亲南建业是一名有点级别的公务员，母亲罗芝兰是一名蛋糕师，经营着一家甜品店。

暑假，南建业下乡去视察扶贫工作的进展，离家小半个月，回家之后惊讶地发现南澄似乎瘦了。

“儿子，这才几天没见，我怎么觉得你瘦了一圈儿呢？”

南建业把南澄拉到身前仔细打量，又问：“你是在减肥？谈恋爱了？”

罗芝兰立刻来了劲儿，连晚饭都不做了，举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问：“我家儿子谈恋爱啦？什么时候的事？谁家的姑娘？”

面对罗芝兰的灵魂三问，南澄一个头两个大，他双手摊开向下压，示意父母别激动，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最近天气太热，没胃口罢了。”

说完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南澄以为自己的背影一定充满了坦荡与潇洒，可是实际上，南建业和罗芝兰一眼就看出来了南澄故作若无其事的反常。

“澄澄是真的谈恋爱了？还是失恋了？”罗芝兰忧心忡忡。

“可是平时没见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啊，”南建业的眉头扭成一个大疙瘩，“咱家儿子从小不就这样嘛，对谁家小姑娘都笑眯眯的，等回家你再一问，得，谁都不喜欢。”

罗芝兰一边点头一边剜了南建业一眼，说：“看看你的好儿子，从小就是个没良心的。”

南建业觉得很冤枉：“不还有你一半基因呢么？”

罗芝兰不搭腔，围裙一系，转身回厨房接着炒菜去了。

“不然就是跟朋友闹矛盾了？”南建业跟到厨房，倚在门框上接着分析，“最近都不见李笃、叶初阳他们来找澄澄玩儿了吧？”

“李笃一家子出去旅游了，还没回来呢，”罗芝兰顺手递给南建业两个西红柿，指挥他把西红柿洗了去皮，一会儿做番茄蛋汤用。

罗芝兰说：“再说了，哪是人家不来找他，是他不愿意出去好吧。”

“前天早上，人家小叶子不到八点就给家里的小超市进完货回来了，给南澄打电话，他还没起，连接都不接；后来小叶子又上楼来找他，我进他屋里把他喊出来，他磨蹭半天也不愿意出门。”

罗芝兰把两个鸡蛋干脆利落地打到锅里，简单地下了结论：“你儿子可能就是青春期到了，叛逆呢，”想了想，又纠正道：“不对，按他这个症状来看，应该不是玩叛逆，而是装深沉。”

南建业笑了，说：“叛逆就叛逆、深沉就深沉吧，只要他身体别出问题就行。”

南澄皮了这么多年，幼时体质弱的病根儿却依旧像个阴影一样，始终种在南建业和罗芝心里，在他们看来，南澄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

在南建业和罗芝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怀疑南澄是不是谈恋爱了的时候，南澄却被提了个醒，于是，在数不清第多少次收到苗蓓蕾发来的例行晚安短信的这一天，南澄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认真接吻是什么感觉？

李笃和那个学姐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他们也接过吻了吗？

李笃吻她的时候，也是这样轻描淡写、转瞬即逝吗？

南澄觉得自己脑袋里像煮粥一样，咕嘟咕嘟冒泡。

“南澄，晚安！今天也要问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做我的男朋友吗？明天下午市图书馆一起自习，你来吗？”

苗蓓蕾算是年级里很能出风头的那一类女生，大家都说，苗蓓蕾有三大优点，长得好、头发长、胆子大。

而这三点在南澄看来 ，全都是负担。

优于平均水平的长相让苗蓓蕾虚荣又骄傲，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头发长见识短”这句话当然不能信，这里面全是对于女性的偏见，然而苗蓓蕾见识短却是真的，更何况南澄之所以认识苗蓓蕾，就是因为有一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不小心用胳膊压到了旁边苗蓓蕾垂到桌边的长发，自此就惹上了这个麻烦；

而胆子大，则被她每天例行的晚安短信诠释的淋漓尽致。南澄哭笑不得，这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脸皮厚呀？

窝在家里这些天当然没有白窝着。南澄把书架最顶上的一厚摞子书全都搬了下来，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打游戏都没办法投入的时候，睡觉突然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他就坐在。

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性学三论》。

张北川的《同**》。

李银河的《同性恋亚文化》。

中国社会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同性恋研究》。

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同性恋健康干预》。

这些书全都是当年叶初阳对他和李笃出柜的时候买的。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这些书是当年“叶初阳是同性恋”这件事被捅出去在整个学校里搞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买的。

同样的书，李笃家也有一摞，甚至书单都是他们俩一起上网查了之后定的；一部分书是他和李笃一起去书店买的，还有一部分是他俩网购的，包裹送到了李笃家，李笃拆完包裹，把南澄的那一份给他送来。

南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把这些书再看一遍，这一遍不是为了叶初阳，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不知道当时李笃看完这些书是什么感觉，而他自己始终没能组织好话语去跟李笃聊一聊，聊一聊怎么对待叶初阳、怎么帮助叶初阳、怎么保护叶初阳；他也从来没敢去和叶初阳聊一聊同性恋这个话题，聊一聊叶初阳的感受，以及对叶初阳聊一聊他自己。

一开始，南澄觉得有一点难以启齿，甚至面对叶初阳的时候都有一点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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