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九章（1/2）
第二日一早，昭阳刚刚梳洗完毕，便有消息传来，昨日夤夜时分，嘉德皇贵妃曾经于刑部大牢见过林胜天。但是嘉德皇贵妃离开不久，那林胜天便咬舌自尽。
一时之间，整个皇城尽是纷纷传言。有人说，林胜天乃是受嘉德皇贵妃挟制，所以刺伤八皇子来栽赃刘皇后，文昌等一众老臣，之所以死谏，便是因为早已窥破其中玄机，可叹后宫女子，为了荣宠，不择手段，不惜以自己爱子为诱饵，上演一出苦肉计，来扳倒对方。
皇上因着后宫乌烟瘴气，不禁大发雷霆，又因事关两位皇子，所以更是要求彻查其中原委。
听闻，嘉德皇贵妃为了自证清白，洋洋洒洒写下自悔书三百行，词句之间，却是言语切切，深表自己慈母之心，说八皇子乃是皇上与她唯一血脉，于她而言能够为皇上孕育子嗣，乃是上苍给与的无限恩德，如今林胜天贸然行刺，她只是忍不住想去亲自质问到底是哪里招人忌恨，以至于让林胜天可以对着不满十五岁的孩子痛下杀手。
至于林胜天为何会在她离去之后咬舌自尽，她实在不知情。为了证明自己并无任何逾越不轨之心，嘉德皇贵妃将此篇陈情自悔表上奏皇上以后，竟然割腕自尽，以示并无眷恋荣华之心。
等到皇上火急火燎赶到之时，嘉德皇贵妃早已失血昏厥，苍白的脸上是毫无血色的脆弱美貌。
“传御医！传御医！”皇上几乎是发疯一般的将嘉德皇贵妃搂进怀中，他已经有过一位自戕的嫔妃了，他的云妃是不爱他，而要离开他。而他怀中的嘉德皇贵妃，则是太过爱他，而要离开他。
他老了，早已疮痍遍布的心，再经不起这般剧烈的伤痛。
九死一生，嘉德皇贵妃再睁开眼的时候，竟然不顾礼仪规制，当着一众太医宫娥的面，虚弱起身，扑进那九五至尊的怀中，带着一种无法克制般的本能神态。
“皇上，皇上，臣妾没有死，臣妾……竟然没有死，天可怜见，臣妾还以为……臣妾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臣妾后悔了，臣妾纵然背负千般骂名，也再也不想死了，因为臣妾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臣妾舍不得，臣妾舍不得……”
她举止大胆，将男人的脖颈紧紧搂住，像是一位普通的女子，在对心爱之人表达极致慌乱无法克制的不舍，皇上当了太久的皇上，许久没有人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男人了。
后宫女子爱他，则恭谨有礼，克制本分。让人不知爱的是他，还是早已和他无法割舍开来的皇权富贵。真真假假，他早已感觉不到真心。
可是此刻，这个刚刚连性命都不要的女子，现下却抱着他的脖子在哭，她说她情愿背负千般骂名，也不想去死了，因为死了就见不到他了。那种内心深处，最干涸的地方，仿佛有人注进一汪清泉。他似乎回到了多年前，迎她入宫的情景。她在第一次侍寝的时候，紧张的攥着他的衣领，央求他，皇上，您天子至尊，能不能求您保佑臣妾一生安稳。她带着她所有的怯懦和信任相托，滋养了他骄傲的男人之心。
所以他一直在护着她，她越是柔弱，他便越是想要护着她。
她也一直就那般柔弱着，以至于今时今日，竟然软弱到以死为证。
他忽然心疼起来，不顾九五至尊的威仪尊贵，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轻轻抚上她头顶的青丝，道，“什么死不死的，有朕在，哪个敢让你背负骂名？你且安心养着，等到你好了，朕还要带你看这天下江山。珍儿不怕，不怕。”
他甚至叫了她的乳名，嘉德皇贵妃仰起头，一双水眸之中暗红一片，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简直在那帝王的心头开出花来，他轻轻为她擦去眼泪，许诺着永远不会变更的荣华富贵。
一
场危机，以嘉德皇贵妃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丑时三刻的时候，昭阳在侯府的后院听完了这前半日的一场大戏，笑着对裴玄贞道，“我就说，嘉德皇贵妃有的是手段吧，她这样的女子最招人疼，逼到绝境，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敢利用。”
裴玄贞拿帕子给昭阳擦汗，而后道，“昭阳这样的才招人疼。”
昭阳笑着推开裴玄贞的手，道，“小侯爷莫要哄我，快些给我弄个冰碗来吃，吃完了，我好进宫去见见皇贵妃娘娘，她一定恨死我了。”
裴玄贞挥了挥手，便有一众小厮匆匆跑去侯府冰窖，不多时昭阳便吃到了脆甜的蜜子瓜，裴玄贞担忧道，
“昭阳孤身前去，万万要小心。那嘉德皇贵妃如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形容举止杀伐决断，倒是比男子更精通权谋术数。”
“她如今没有理由伤害我，她只会更加急切的把她的八皇子向前推进一步，所以这个时候，才是我们帮助父亲的最好时机。小侯爷莫要担心，晚上记得让厨房为我炖碗鱼汤，晚上天没白日里热，喝一碗倒是鲜美。”
昭阳冲着裴玄贞眨眼，她如今在侯府日子过得畅快，一众下人仆从也差遣随意，裴玄贞对她又极为疼爱，时间长了，便有些许少女的顽皮和跳脱出来，裴玄贞每每觉察到，只心中暗自高兴，她能放下包袱，开心快乐生活，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人生。
裴玄贞笑着将那冰碗拖开，道，“好了，快别吃那么多，柳兄说过，纵然孕妇体热，但是饮食之间还是不能太过放肆，这剩下的，等你回来不太冰了再吃。”
昭阳眼疾手快捏了一枚桃肉，笑道，“好，小侯爷可莫要偷吃，不然我回来可是不依。”
夫妻二人说笑一番，裴玄贞才将昭阳送上进宫的马车，又仔细嘱咐了穗禾许多才放下马车帘子放人离去。
昭阳见到嘉德皇贵妃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尾，太阳从东边天际缓缓滑到了西天上空。金色的烈日光辉照着碧绿的纱窗。
嘉德皇贵妃倚在床头，带着一种嘲讽的轻笑出声，“昭阳公主来了。”
四下一个宫娥太监都没有，昭阳笑了笑，自己捡了一只圆凳坐下，笑，“看来贵妃娘娘等我许久了。”
嘉德皇贵妃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印象中，那个总是唯唯诺诺的四公主，如今风华尽显，在她面前亦是从容淡定。
她偏过头来，看着纱窗之上，稀稀落落的树木阴影，用最笃定的语气说道，“林胜天，是公主杀的。”
昭阳笑了笑，似乎还带着孩童般地天真，“林胜天，他是咬舌自尽。”
嘉德皇贵妃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冷笑了两声，问，“他为何咬舌自尽？”
昭阳也似乎是在说一件趣事，“当然是因为皇贵妃娘娘您，在他身上下的毒。他在邢狱数日，早就不成人形，您通过刑部做的手脚，我都告诉他了，他自知不能活，与其成为畏罪自尽助您掀翻皇后的棋子，还不如成为一把利刃，为他的主子尽最后的忠，这样，皇后娘娘也会善待他的家人不是。”
嘉德皇贵妃气急反笑，良久沉默无声，最后才缓缓道，“公主想要什么？”
昭阳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当然想要贵妃娘娘求仁得仁，我想要让八皇兄尽早赶去于颠战场，早日战事完妥。我们家也快祖孙重逢了。”
嘉德皇贵妃盯着昭阳的肚子，道，“就不能等本宫入主中宫么？”
昭阳笑了笑，“皇贵妃娘娘的手段，我可算是真正的见识了，等您入主中宫，怕是昭阳再不能和您同谋任何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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