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怨春风无情省（1/2）
“听说顾桓已经离开了无垠城？”
此时，距离城主府那个“喧闹”的夜晚已经过去七天了，叶砺和成沅中毒也已经约七天了，而且，距离顾桓离开无垠城也已经过去三天了。齐祎的确没想到，顾桓竟然真的就这样离开了无垠城。他侧头看看依然如往常般悠然平静的修遇，已经三天了，他是不是又忽略了已经发生的什么事？
此时，齐祎和修遇正坐在城主府里某个普通小院里的普通的亭子里，齐祎不明白修遇为什么今早突然将他请到了这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小院，他更不知道修遇请他来这里的目的，当然地，他更加不知道，不久前，修遇与成沅在这个院子里有过一段谈话，而这个院子是五百年前君沐华曾经居住过的。修遇派人请来了齐祎，却没有对他说任何话，只让人送上了城主府久经收藏的好酒。齐祎心中有事，即便美酒似乎也难以畅怀，更何况现在已近正午，他陪着修遇一言不发地在这儿已经坐了约两个时辰了，他当然想知道修遇到底在等着什么。
莫名地，齐祎就是觉得修遇在等待，但修遇不想一个人等，或者说，如果是他一个人，他可能无法让自己平静，所以，修遇叫来了他。其实，齐祎的确能感觉修遇的心跳似乎都比往常急促，他的内心也绝不如外表那般平静。这实在太不像平素的修遇了。
“嗯？所以，最后顾桓带走了他的人？”齐祎看着修遇，眼神中依然充满了疑惑。
却不料修遇突然也转头看向了齐祎，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触，修遇浅浅地笑了笑，然后对齐祎道：“是时候了。走吧，我们应该去那个地方了。”
去哪儿？
修遇没说。齐祎也没有再问。他跟随修遇的脚步，直接而迅速地走出了亭子。
修遇带着齐祎出了城主府，然后是无垠城的主街道，接着无垠城城门，眼看着离无垠城越来越远，但应该还是属于无垠城的远郊。齐祎偷偷瞥了一眼修遇，仍然没有说话。
但昌，就在这时，修遇却开口了。
“齐祎，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磬山，其实说山也不尽然，因为它并不高，但它却是无垠城附近唯一一座山，而且那里远离官道，平日极少有人经过停留。”接着，修遇略顿了顿，然后道：“今天，我约了成沅和叶砺去那里。”
“你约了他们？”齐祎霎时便皱起了眉，而且虽然只仅仅五个字，齐祎却说得很慢。他当然不是因为吃惊，而是因为他需要思考。
修遇为什么会突然约成沅和叶砺？
修遇此举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成沅和叶砺又为什么会答应？
还有，修遇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几乎没有人会经过停留的地方？
这件事应该不止这么简单。齐祎心中明白，却不得其解。
修遇看着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困惑的齐祎，肯定道：“是，我约了他们。”
“为何？”齐祎想到其中一个原因或许是修遇答应了二人什么，可是是什么呢？只能与众人都在寻找的那件东西有关。
齐祎如澄澈湖水般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修遇，而修遇也从那双眼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修遇微微一笑，道：“我答应了他们，会告诉他们，他们都想找到的那件东西到底在不在无垠城。”
果然如此。然而齐祎心中疑惑还是未消，成沅和叶砺在无垠城找了这么久，他们进出城主府也很多回了，他们应该早就怀疑那件东西是否就在无垠城，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答应？纵然现在临渊局势有变，大瀚被北孤牵制，对于穹原来说确是可趁之机，因为他们将要离开无垠城吗？
不！
应该不止这样。
齐祎脑中飞快地转着，突然，他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心中蓦然一紧，问道：“他们不仅仅只是应你之约而来，是吗？”
齐祎来到无垠城，最关注的就是成沅和叶砺。因此，修遇听到齐祎这样问，几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相信，齐祎定然也早就察觉到了某些事。
“不是。”修遇应道：“他们不仅仅是应我之约，而我也不仅仅只是邀他们来而已。我是答应了他们，但是我只会告诉其中一个人。齐祎，他们的确有一场比试。”而且是“你死我活”的比试。正如他们各自所说，他或她都想在离开无垠城之前杀了对方，那么，我便给他们创造这么一个机会，然后再告诉他们关于那件东西的事实。
“他们……”齐祎忽然想到了一年前叶砺夜闯百罹岛曾经与成沅交过手的事，那次交手，二人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他们的实力根本就在伯仲之间；最近，他们在城主府也曾数次交手，更不论私下的对招，他们明明根本奈何不了对方。也许，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如果叶砺看清了从背后袭击他的人，知道那个人就是成沅，那么，他们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一时之间，齐祎的心绪几乎更乱了。
“你为何这么做？”齐祎不相信，修遇没有察觉那二人之间的不对，而且修遇也明明知道那二人到底是谁，修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之所为，无非是——看着齐祎那双坦荡明亮的眼睛，修遇突然侧过了头，道：“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北孤的人如今还在无垠城。我已经放出了消息，他会知道今天在磬山到底将会发生什么。”
“所以，你是想用成沅和叶砺再引出那个人？”因为，说到底，那人肯定是为那件东西而来，而成沅和叶砺都是阻碍他得到那件东西的人，这就是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趁着成沅和叶砺与暗卫交手时暗中偷袭二人的原因。那人既然想独自得到那件东西，那么，他今天就一定会出现。
“不错。”修遇坦承不讳。
齐祎突然地闭上了眼睛。修遇的用意，他能明白，而且，从根本上讲，修遇并没有利用成沅和叶砺。因为，他只要放出了那个消息，那人肯定就会出现，是那人想得到是那件东西，而不是因为成沅和叶砺；而修遇之所以这么做，恐怕还是为了——
“修遇，你觉得，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了，是吧？这应该才是你今天真正的目的。”齐祎仍旧闭着眼，有些痛苦而无奈地道。修遇，你想让他们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你不想让他们再被彼此吸引，因为他们早已注定的命运。你的心思啊，你的话语啊，真的跟阿若很像，总是让人难以看透、猜透。若非我认识阿若，今天的我，绝对无法理解你。
修遇闻言再次侧身看向了齐祎，一刹那间，眼中快速地闪过了什么，然而，他却只是笑了笑，伸手指向已可望见的低低的土山，道：“我们到磬山了。“
说完，修遇便径直朝磬山山脚走去。他没有再理会齐祎，也没有再对齐祎的任何话。他想，该说的，该告诉齐祎的，他已经全部让他知晓了。接下来的一切，便只能看那两个人了。
成沅，叶砺，莫怨春风，也莫怪我，你们的确早就应该知道对方与自己有着怎样的命运牵扯，你们的确也早就应该知道对方到底在你们的生命中只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了。你们不该相遇，你们更不该相吸。
就让无垠城的春风来无情地斩断这一切吧！
就让无垠城的春风来告诉你们——
成沅即她，叶砺即你；暗夜不识，今何不断？
磬山，山顶。
忽然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成沅暗沉着面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叶砺。起初，成沅的确是不在意叶砺到底是谁的，因为对于她而言，这人既然是不能留的人，那么当然没有必要知道是谁；然而自从七天前，在海边湿地，她心中第一次涌起了这个念头，此后，这个念头竟像藤蔓一般渐渐在她心中扎了根，而且开始不停地牵动她的心，这样的感觉，很不正常，也是成沅从来没有产生过的感觉。是以，再次见到这个人，在冷淡疏离的同时，她的心中更多了一丝警惕和防备，她不想让这个人或是那种感觉继续在她心中扩张，所以，她决定，在弄清与她几次三番作对的这个年轻男子是谁后，她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他。
她今天的样子倒是比七天前好多了，虽然她似乎早已习惯用这样一副冰冷淡漠的面孔来面对一切，也或许，这几乎已经成了她掩藏自己的面具。她为什么要掩藏自己？毫无疑问，她是冲着那件东西而来的。那么，她到底是来自哪一方的人？北孤？大瀚？还是……应该不是大瀚，顾桓已经离开了无垠城，她与顾桓几乎没有接触。北孤是隐藏最深的人。那晚用暗器伤了他与她的人又是来自哪一方的呢？叶砺自幼与敬瑰一起长大，虽然他极少出千竹山，但是因为敬瑰，他对于临渊目前的局势也几乎洞若观明。抑或是……叶砺心中某个念头刚起，突又被他狠狠地迅速地按压了下去。她既然问他是谁，那他当然也该问问她是谁。
“你又到底——是谁？”
叶砺不遑多让地问道。
二人明明可能都知道对方心里此时正在想着什么，二人也明明可能都知道对方或许绝不会比自己先开口，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也根本不可能从对方口中得知，但他们却偏偏都这样问了。
“也许不必——”
“也许的确不必——”
沉默对峙间，二人眼中时有火光闪烁。
直到，二人再次极有默契地同时朝对方出了手。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就这样打起来了？”
隔着一段山坳，正趴伏在另一个山坡上的人正是燕飞来和小令。这几天，燕飞来早已习惯了处处都带着小令，然而，只有一点，燕飞来有点头疼。小令看似年纪小，眼神也一直略带怯弱，但是自从他觉得燕飞来似乎不会就这样抛下自己后，就有点变了，更加粘燕飞来，也更加爱问问题了。他似乎对什么都很有好奇心，不管是人、物，还是事，什么都喜欢问燕飞来。可是，有些事，燕飞来觉得并不应该让这个才十岁左右的男孩知道。
“嘘，先别说话！”燕飞来低声道：“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我们，所以，先别说话！”燕飞来企图以这样的方式让小令暂时不要动，也不要问，当然，也想让他转移注意力。
“可是，他们明明……”
“好了，好了，你难道忘了上次在树林……”燕飞来只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她知道小令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肯定还记得上次在树林里遇到过明沅。
“……哦……我知道了……”小令的声音果然越来越低了，身子也一阵颤抖，他当然记得那时明沅宛如修罗的样子。
燕飞来立刻将小令抱入怀中，默默安抚着。
却不料，心猛地一沉，瞳孔也在霎时瞪得很大很大——
不！
燕飞来几乎就要再一次地惊叫出声，然而甚至没有来得及出声，就看到成沅的手掌已经击在了叶砺的后背上。远远地，她看不清此时那两人的表情，她只看到，叶砺以其后背将成沅所使掌力完全反弹了回去，接着，二人同时跪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了大片大片的鲜血……
“你是百罹岛的人？”
此时，叶砺的声音几乎已经冷到了极致，他话中的恨意也几乎满溢到了极致。一年前，相似的情形，相似的掌力，他与她两败俱伤，叶砺怎么可能忘了？关于他在百罹岛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他都绝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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