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正文完)(1/2)
下雨了。
好大好大的雨。
江衍洐窝在被子里,团成了一个球。
开着等待最终修改的答辩ppt的笔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书桌上,一直耗到了没电,江衍洐也没再去碰上一碰。
据说严重的情绪问题会引起生理反应,江衍洐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心情坏到了极点的时候,身体也会跟着动弹不得。
宋玉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他挂掉了。柏喻鑫给他买了早餐,他连里面是什么都没看。
负能量就是一个死的循环,而自我厌恶尤然。
江衍洐还在床上阴云密布,寝室门忽然被敲响了,咚咚咚,叫魂似的。
门外的人大概是还怕不够缺德,连名带姓地嚷嚷着他的名字。江衍洐被闹得实在受不了,这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床,把门打开,又没好气地摔上,笔直地摔到门口那人的脸上。
宋玉:“……”
宋大少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当下怒了,吼道:“江衍洐,你给老子滚出来!再不出来就等着给你姘|头收尸吧!”
江衍洐简直拿宋玉没办法。他再超然物外,也不想在毕业前的几天因为风纪问题被学校开除。他一脸不耐烦地摘了耳机、下了床,没好气地把门打开,恳求道:“大少爷,放过我吧,我明天再陪你闹行不?”
“谁和你闹了,”宋玉白了他一眼,“顾旻煊是真的出事了。”
江衍洐皱了皱眉:“我现在……管不了他。”
宋玉气笑了:“你不管,还有谁管?江衍洐,我不管你在别扭什么,情人做不成,总归还有仁义在。只要你还认旻爷这个朋友,于情于理,听说他出事,好歹关心两句吧?”
江衍洐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微信联系不上,手机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宋玉说,“我们都觉得他是回以前那个‘家’了,你能回去看看吗?”
江衍洐一勾唇,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是能去找他的状态吗?”
顾旻煊来了又走,那之后的三天,江衍洐过得稀里糊涂,记不清吃了什么,更别说好好拾掇自己。现在的他,颓废邋遢,一点也不像是带着一身荣光新鲜出炉的X大博士。
宋玉上下审视了他一番,缓缓道:“你还记得,旻爷为了我在gay吧被灌醉的那一次吗?”
突然转变话题,江衍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怎么?”
宋玉说:“我不是天生的gay,单纯是因为遇到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才被掰弯的。”
“哦。”江衍洐猜到宋玉想表达的意思了,但并未打断他。
“我和他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但是到了真要和家里摊牌的时候,我怂了。”宋玉说,“于是我和父亲做了一个交易,毕业前他不干涉我,毕业之后我听他的,去找个女朋友,好好地娶妻、生子。”
“我把我的决定告诉了那个人,本来是想和他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的,但他不愿意。”宋玉自嘲地笑了笑,“他说,有些东西,没得到过就不会痛苦,曾经拥有过,难免食髓知味。见识到了美好,再失去,倒不如死了算了。”
江衍洐:“……”
“所以我那天是失恋了去约|炮的,但是箭在弦上,我又觉得,果然不行,不是那个人就不行。”宋玉笑着说,“没想到对方是个狠角色,觉得被耍了,恼羞成怒地要闹事。还是旻爷美色动人,几杯酒化解了危机。”
“我已经没机会了,但你,”宋玉戳了戳江衍洐的鼻尖,“现在还为时不晚。真的不晚。”
宋玉言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旻爷这几年在国外很辛苦,有很严重的胃病。若是这么久了都没有吃饭,那还真是生死未卜。我言尽于此,你想想吧。”
说完,他也没等江衍洐再逐客,自个儿乖乖地退了出去,为江衍洐关上了门。
雨下得很大。
天幕灰得近黑,道路两旁纷纷亮起了街灯,在穿行的车水马龙间如若流火。雨点接二连三地落到玻璃上,喧闹而聒噪得几乎掩盖了心跳声。可周遭又是那么安静,仿若天地间被生生隔绝出一方僻静,江衍洐甚至能听到被扔在床上的耳机里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一眼花已落,一瞥剑斑驳,芳华弹指老。红豆未抛,朱颜已凋,原是不如不见……”
那一夜,舞台之上的惊鸿一瞥,他以为他遥不可及,却不曾想,命运弯弯绕绕,竟是将他们绕到了一起,重来回首,已是痴缠了那么久。
那一夜,他听他诉说着幼稚的愿想,没有一丝嘲讽,只浅浅地勾起了唇角,仿佛听了一番竞选美国小姐的演讲。
那一夜,他在后台为他唱最喜欢的歌,他专注的目光成了他全部的渴望。
那一夜,他执起他的手,轻轻烙下一吻,热度停留在指尖,却熨帖了他的心率。
那一夜,他顶着微醺的酒意吻了他。他注意到眼角的伤疤,反倒觉得这人美得惊心动魄。他彻底地沦陷,覆水难收。
那一夜,他备考CFA,他借着小夜灯的光,说是看文献,实际却是偷偷观察他的侧脸。
那一夜,他给了他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宴,谢幕前,他不顾台下的万千目光,扑进他的怀里,而素来自持的那人,傻笑着、牢牢地接住了他。
那一夜,他在漫天花火下吻他,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爱你,仿佛他就是他的一切,仿佛他就是他的永远。
江衍洐哽咽了一声,衣服也顾不上换,拿上自行车钥匙就开始狂奔。
——“江同学,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也是X大的研究生,和你同一级,你叫我旻煊就行。”
——“您的外卖,‘加油’一份,已经送到。盛惠五元,支持努力抵账。顾先生,请务必,好好表现哦。”
——“你得给我点甜头,宝宝。这样我才能做得更好。”
——“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我爱你。”
——“愿意。我愿意。”
——“江衍洐,你真的对我好残忍。我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你要这样对我?”
江衍洐迎着风而上,任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视线。他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唯一清醒的念头就是要向着某一方向行进,向着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前行。
雨水是冰冷的,可心脏,却以三年来从未有过的炙热的频率跳动着。
他错得离谱,但就像宋玉说的,还有挽回的机会。他不能一错再错。
江衍洐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见了顾旻煊要说什么,只想着要快点见到那人。所以,当他看到楼下伫立着的熟悉人影时,他条件反射般地扔了单车,踉跄了好一番才在他身前站稳了。
他艰难地张嘴:“我——”
全身早已湿透,他就这么站在雨里,怀揣着一腔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那么狼狈。
可是那人不在乎。
顾旻煊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漠然道:“你来做什么?”
江衍洐本来还带了点自作多情的侥幸心理,猜想这人会不会是在这里等他,看到顾旻煊整个就一横眉冷对的神情,彻底蔫了。
“我来看看你,”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卑微,叫眼前人瞧他不起,“宋玉说哪里都找不到你。”
“那你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顾旻煊说,“回去陪你的小男朋友吧。”
他朝江衍洐扬了扬下巴,江衍洐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握紧了被雨水打湿了的手提袋,支吾着道:“这不是给他的。”
顾旻煊一顿,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淡淡地问:“那你是来怜悯我,还是来寻一段风流韵事的?”
袋子里是小米、砂糖和枸杞。
江衍洐胃不太好,每次胃疼了吃不下别的,江太太都给他做小米粥。他念着宋玉说顾旻煊可能犯了胃病,便琢磨着给他熬粥喝。但他没想到,他这样子落到那人眼里,是多么的伪善和恶心。
他宁愿他恨他,宁愿他报复他,可唯独,不希望他这般泰然自若地绝望,云淡风轻地厌恶,似一潭死水,任江衍洐翻天覆地,也再掀不起一朵浪花。
哀莫大于心死,从炽热的爱,到笑看庭前花开花落,其实也不过几句话的事。
顾旻煊拢了拢偏厚的外套,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约莫是总算动了怒:“江衍洐,你以为我是你的狗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江衍洐没答话。他受不了顾旻煊那样的眼神。事情发展到这地步,顾旻煊就算真觉得他脏,觉得他贱,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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