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盲点(1/2)
房间的窗帘没有完全拉拢,温暖又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从缝隙里钻进来,欧笑轲将醒未醒地皱起脸,下意识想翻身背对向窗户。
这不翻身不知道,一翻身他才感觉到,他正在身后的人的怀抱中。
似乎是极不满他这样动,谢彦蓦地收紧了手不算,喉咙间还发出了些许不耐烦的闷响。欧笑轲立时被吓清醒了,也不敢再动,保持着翻到一半的僵硬姿势,低头看了看隔着被子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看了看垫在自己颈下的胳膊,最后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谢彦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和舅舅之外的人同被而眠,本以为会睡得不安稳,但或许是连续两天精神高度集中实在累得慌,他昨晚睡得相当熟,完全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换了左右,自己怎么睡到了靠窗的一侧,又为什么会在谢彦怀里。他只记得谢彦说完话后,他为了让莫名其妙的生理反应消下去,也试着讲了以前学棋时的一些小事。
讲着讲着**倒是安分了,他也困了,强撑着睡意解答了谢彦对围棋赛事的困惑,又嘟嘟囔囔地向他坦白,第一次有人来看他比赛,他其实很高兴。记忆的最后是他困到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听见谢彦说:“困了就睡吧,明天再聊。”
然后才像是成功着陆了一般,他放松地陷入了睡眠,一觉到现在。
“明天”已经到来,想到这个词,欧笑轲重新开始呼吸,在某种因先一步睡着又先一步醒来而产生的柔软心境下,悄无声息地在谢彦怀里观察起他再没有伤痕的脸。
大概是因为经常坐在电脑前不怎么出门,谢彦的皮肤很白,但却并没有显出柔弱来,恰恰相反,这样的肤色搭配着他嘴唇紧闭、剑眉微抑的睡颜,反倒显得更有距离感,就像……欧笑轲想,就像师弟曾经给他看过的赛场上的MyGun。
过去那个离家出走背水一战的少年和如今眼前熟睡的谢彦逐渐重合,欧笑轲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认识了别人口中的“麦枪”。
他转回头,看向穿过自己颈下,自然摊开在自己眼前的麦枪的右手手掌。这只手纤细漂亮,掌纹清晰,食指和中指指腹却有茧,指甲似乎还没来得及修剪,在阳光下泛出一点细月牙似的干净的乳白色。欧笑轲不知道怎么会有男人的手生得这么秀气又不轻浮。
他张开左手,移到面前的手掌上方比划了两下,尽管谢彦的手指还无意识蜷曲着,但他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比谢彦的小了两个号。
他又抬起右手比对他们手指上的茧,除了位置不同,他的茧长在常拿棋子的食指外侧中指内侧以外,似乎没其它区别。为了进一步确认,他试探着用指甲刮了刮谢彦的茧,触感沙沙的,并不十分硬,估计是长期用鼠标和滑轮留下的痕迹,的确和自己的没什么不同。
于是欧笑轲感到一阵莫名的振奋:就算境遇不同,好歹无数次的练习是相同的。他满足地想,看样子谢彦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不如跟着睡个回笼觉。
然而还没来得及闭眼,那只横在他颈下的手掌却突然抓住了他正要撤回去的手指紧紧攥着。欧笑轲心头一跳,猛地回头望向谢彦。
谢彦醒了,但脸色不太好,甚至额角都出了汗,现在正虚着眼睛适应光线,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恍然。
他抬起原本搭在欧笑轲腰上的手挡在眼前,喉结滑动,半晌后才皱着眉头沉声问:“几点了?”
欧笑轲见状,舒畅的心情顷刻间不复存在,不仅如此,一听谢彦问得如此冷淡,他还感到了失落,所以他也用相似的语气回答说:“不知道。”
谢彦还在醒觉,完全没意识到欧笑轲情绪不妙,闻言只是抬起横在眼前的胳膊,翻过身平躺着去摸索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还不到九点,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他锁上手机,再次平躺下来阖上眼皮养神。
长期昼夜颠倒,谢彦昨晚毫不意外地失了眠,凌晨三点还很清醒。他担心把欧笑轲吵醒,不敢打游戏也不敢抽几支烟消磨时间,最后只好拿着房卡和烟,悄悄摸出门,在凛湖的景观步道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月夜湖景,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等身上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再回到房间,欧笑轲已经从大床靠卫生间的一侧滚到了靠窗的一侧,睡姿安然又任性。他把被子卷进了身下,把自己裹得像只蚕宝宝,只露出了鼻子以上的半张脸,谢彦这才想起他晚上没关窗户。
关了窗户去卫生间洗漱好,他小心地躺上床,费了半天劲才不着痕迹地从欧笑轲身下扯出小半床被子。结果还没来得及盖好,欧笑轲就紧跟着滚了半圈,把被子又压回了身下。谢彦石化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重新去扯该有自己一半的被子。
为了不重蹈覆辙,这次他盖好被子后,索性伸出手抱住了欧笑轲。他趁欧笑轲熟睡,大胆地汲取他颈间的体温,嗅着他发丝间与自己相同的香味,越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找到了某种平衡,在这种平衡下,他不知不觉间总算是睡着了。
然而或许是因为昨晚回忆了一番三年前的事,早晨他又做了噩梦,梦见十二岁的谢沉从酒吧后厨里冲出来对他拳打脚踢,大声吼叫道:“凭什么你可以去打游戏,我就不能学贝斯?!你还不是和妈妈一个样!你们只考虑自己!”
刚小学毕业的男孩子力气能有多大?谢彦轻而易举就钳制住了谢沉,警告他小小年纪不要想东想西,不要再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可话音未落,那一双被他按住的手就突然从手腕处断裂开来,鲜血喷溅,最后血淋淋地双双掉在地上。他怔怔地松开手,恐惧地看浑身浴血的谢沉举着没有手掌的小臂,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要弹钢琴……我不要弹钢琴……”
然后他就被吓醒了。
欧笑轲见他不搭理自己,仿佛自己成了一团空气,那一点失落终于膨胀成了气愤。他用力把手指从他的掌心抽出来,直接起床去洗漱,没看谢彦一眼。
两人各有心事,心情自然与昨晚的氛围背道而驰,更何况谢彦本就睡眠不足,很是头疼,难免有点起床气,下楼去餐厅吃早饭时也神色恹恹,直到和李洵他们一起上了游湖的观光船,他才露出周到的微笑同人攀谈起来。欧笑轲在一旁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叶一舟蹭了张船票,此时正兴致勃勃地拿着手机录小视频安抚他愤怒的爸爸:“ 爸,这儿真的很漂亮,完全不亏!看啊,这水!”他拍了拍泛着黛色的湖水,又抬起手机拍了拍远处青黄更迭的山,“啊!这山!”最后他把摄像头从船外移向船舱内,“啊!这师兄!”
然后他就看见这师兄的脸色和他爸一样,一点儿都不漂亮。
叶一舟还是第一次见到欧笑轲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这样不加掩饰的不忿来,他连忙停止录像把短视频发出去,挪了挪屁股凑到欧笑轲跟前,咧着嘴问:“师兄,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吗?”
欧笑轲脸上划过一丝惊讶,最后又回归到以往的平静:“没怎么,师弟你玩儿你的。”
叶一舟稍一回想,就发现打从今早在酒店大堂碰面开始,他家师兄的坏心情就已初现端倪。按理来说,赢了比赛该开心才是,以师兄谦逊客气的性格,不至于出门在外还闷闷不乐。只有一种可能了,叶一舟不作他想,偷偷给闻声看过来的谢彦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事实上,谢彦早在完全清醒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件事,只因欧笑轲又开始叫他“谢彦哥哥”,动辄就“谢谢你”、“麻烦了”。但他也不明所以,在房间里问过一次,得到“难道谢谢哥哥你帮我烧水喝不对吗”这一回答后,他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憋着一股子气,任欧笑轲单方面回到两人最初相识的样子,开口哥哥闭口谢谢。
谢彦又看了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欧笑轲一眼,无奈地冲叶一舟摇了摇头。
半小时后下了船,集体活动就彻底结束了。李洵挨个去问队内人员的假日安排,轮到欧笑轲这里他却直接对着谢彦说:“笑轲这个月挺辛苦的,是该好好玩儿几天,反正有小谢你看着,我也乐得轻松。注意安全别去危险的地方就行。”
谢彦应了下来,还是老实交代了行程:“待会儿我要去车站接我朋友,我们几个在沧山脚下住一晚再回。”
李洵又问了两句山里头有什么好玩儿的便转向欧笑轲,打趣道:“看看你今天这脸色哟,还惦记着冠军呐?”
欧笑轲心想,原来自己不高兴得如此明显,那为什么大家都看见了唯独罪魁祸首谢彦视而不见?
为了不让李洵担心,他摇头否认道:“不是……”
李洵听了,拍着胸脯庆幸地说:“不是就好,我以为你的小脑瓜里只有围棋和比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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