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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决浮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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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新郑陷入了死寂,四周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很少,这是一个十分寂静的夜晚。

接近亥时,新郑城外的深山腹地,一处农家小院孤零零地掩藏在河畔密林间,周围一户人家都没有,十分偏僻。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两间破败的平房,似乎先前是农户的屋子,早已没人住了,只此刻两间屋子都亮起了灯火,平添几分人气。

东屋静悄悄的,灯火通明,卫庄端坐在榻上,上身赤/裸,双目微阖,眉头颦起,呼吸平稳而舒缓,绷带微微渗出一点血。

在现下这个时节,夏蝉已经消亡,雨声也并不大,四周于是安静极了,唯有隔壁不时会响起咳嗽声,压抑而剧烈。

随着时间流逝,雨势越来越大,却还是盖不住那道咳嗽声。

桌台上,烛火不住闪烁着,带起屋内明暗不定。

这时,一阵夜风刮进,吹得火苗猛然一缩,几乎就要熄灭。他缓缓收紧手指,将手上的血痂牢牢攥在掌心里,那张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痛色。

西屋,云绰盘坐在榻上运功疗伤,气息虚弱,面白如纸,甚至隐隐有些发青;额头渗出涔涔冷汗,双手攥得紧紧的。

好冷……她缩了缩身子,睁眼望向房内的油灯,眼前突然一阵眩晕。

恍恍惚惚间,她看到了白茫茫的雪地,松软的雪几乎没过她的膝盖,她艰难地跋涉在这沉沉死寂间,羊肉汤的香味儿钻入鼻腔,她抓起一把雪塞到嘴巴里……

头部隐隐作痛,胸前闷得几乎无法喘息,她痛苦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她突觉气息一滞,随即便异常地急促起来,再次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胸肺难宁,诱发了又一轮痛楚,几可将她的灵魂碾碎成泥。喉咙里涌上一大股血,源源不断从唇角溢出,她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指甲深嵌进皮肉之中,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这一次,你救不了我。

她闭上眼,脑海里一片空洞,唯生出无尽的空漠之感。

你已经不在了。

这般极致的煎熬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她的额上沁出细密冷汗,顺着两鬓淌下,流到眼睛里,刺刺地发疼,模糊了视线。

就在她濒临崩溃之际,胸际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突然舒缓了下来,紊乱的气息开始渐渐平息,最终归于平静。

她松开手,拿起帕子,咯出一团暗红色的血块,然后把唇边的血擦干净,缓缓地呼出一口血气,解开被血浸透的绷带,开始重新包扎。

风过,灯台上,烛火慢慢地又盛大了起来,继续一刻不停地燃烧下去,将房间照得满室生辉。

咳嗽声越来越小,最终再不可闻,卫庄慢慢睁开眼,透过窗棂看向窗外,而后又徐徐阖上双目,放慢呼吸,使自己沉静下来。

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在墙上投下影影绰绰的阴影,云绰盯着那道暗影,眼睛一眨不眨。

不知为何,劫后余生的喜悦似乎不足以冲散所有的沉郁与悲哀,那一霎的庆幸过去后,留下的是无穷无尽的迷惘和寂寥。

他曾说过,一个人纵然可以无畏地死,却不一定能够做到无畏地生。一直以来她都不解其意,而此时此刻她总算得以明悟此言深意——比起死亡,活着的确更能让人惊惧。

她的手指微颤了一下,轻轻抚上脖颈。

那道与卫庄对战时被剑气划出的伤疤早已痊愈,却又好似全然没有愈合,而是留在了她的心上,与所有的新伤旧伤一起,随着每一声心跳提醒着她什么。

此时此刻,她的羸弱与无力是这样的真实,这一夜注定将成为她此生都无法忘却的噩梦。这样绝望的感受,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可她究竟该往何处前进,才能彻底摆脱这沉重的束缚?余生,她还能走出这道阴翳,获得全然的自由吗?

凉风习习,从窗口刮进屋子,她起身下榻,推开房门。

回廊上,盖聂沉默着立于门庭前,周身气势再度沉淀下来,深沉而厚重。听见这道开门声,他往右看了过来,而后转过身来正对着她。

“姑娘的伤可好些了?”他语带关切地问道。

她点点头,答道:“已无大碍,多谢先生关心。”

盖聂不着痕迹地看向她的左手,眉头微微颦起,面色凝重。

这一战于她而言,导致的创伤是极深的。肺部受损,势必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修养,她至少三个月不能再提剑,甚至就连跑动也可能做不到,而肌腱断裂,她左手的力气或许只能恢复五六成,再是如何努力,可能也不会如从前那般灵敏了……

就在这时,云绰动了动左手,将袖子轻轻拢起。见此,盖聂登时移开视线,正视前方,心中不禁为着这般惊人的感官能力而感到意外。

云绰看着这雨幕,心中漫上一丝痛苦和迷惘,却听这时盖聂忽而沉声开口道:“剑客与剑本为一体,人有道,剑亦有道。姑娘的剑与道,令在下敬佩。”

剑道……她怔了一怔,侧过脸来看向他,但见他的神情认真至极,眼中满含着肃然之色,没有一丝一毫怜悯和同情,更无半分的嘲弄、讽刺。

只是她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然而听着他的话,却还是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

她微微敛目,摇了摇头,道:“剑道境界尤深,以在下如今之力,恐犹未触及。”

从第一次握剑,她便决定以剑作为自己唯一的信念,也坚定地踏上了漫漫长路,然今剑已亡矣,魂亦不复,剑之一道终究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暗藏着淡淡的怅惘,无需多加追问便可感受得到。

盖聂看着这位单薄的小姑娘,心中盈满了对一位剑客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敬佩,同时却又生出了以及无尽的怅然与叹息。

她尽管如此年幼,却已凝聚出剑魂,磨砺出此般不凡的气宇,着实令人敬畏。

此役给她留下的或许将是终生的病痛和阴影,她必然是清楚的,可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义无反顾地来了,不问前路,断绝后路。这般无畏而决绝的精神远超常人,就连他也自认不如,无论她最终能否攀升至她所期冀的终点,都无法抹灭这一事实。

他不欲触碰她的伤痛,也没有出言以做安抚,只沉声道:“剑之道,无形无象,无始无终,并不如剑式那般可触可感,也并不为剑术高低而左右。”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云绰一字一句地听着,眉心不自觉地锁在一起,挤出一道沟壑。

无形无象、无始无终的道,她的道……

“剑道,仅在乎用剑之人的心境,唯此而已。”盖聂缓缓说道。

若是没有今夜这一战,假以时日,她定能行至剑道的终点,成为一位举世无双的剑客。只是除了她自己,无人有资格为她的人生妄下断言。

他愿意相信她如今只是潜龙在渊,以这般坚韧的品质和不屈的精神,她必然可以获得她想要的一切。

他明明并未说任何安慰之词,却又好似已将那些话都说尽了,语毕的这一霎,云绰忽觉心下一松,郁结之气摅解开来,只一瞬便消弭无踪了,随之而来的是某种豁然开朗之感。

她习剑多年,从未深究过剑道到底是什么,是杀人的道,还是救人的道,然而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为着在乎之人而执剑,是屠戮,也是回护;是杀伐,也是拯救;是罪罚,也是救赎。剑之道,从来都不局限于那一方天地……

屋外冷雨打寒窗,雨水顺着一排排屋檐落下,如一张白玉珠帘,随后又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沿着泥泞的土地四散流去。

在这深秋的夜风中,所有的躁动仿佛都平息了下来,她庄重地同盖聂躬身行了一礼,语带感激道:“多谢盖先生,云绰受教了。”

诚然,如今的她遍体鳞伤、孱弱不堪,离一位真正的剑客还十分遥远,但她依旧可以坚守着那份剑客的骄傲继续前行,除却她自己,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可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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