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点翳(1/2)
紫兰轩
小苑静悄悄的,只有两道或深或浅的脚步声。绿荑和竹韵各拎着一大桶水,沿着石子小径款款走到逐月阁,推门而入。房间内香气扑鼻,屏风背后云雾缭绕,蒸腾着逸散开来,如凌霄仙境一般。两人绕过屏风来到浴桶旁,将水桶放下。
绿荑抹抹额上的汗,看向端坐在浴桶里的云绰,无奈地摇摇头,抱怨道:“你啊可把我俩折腾死了,早知道伺候你洗澡这么麻烦,我就不往身上揽了。”
竹韵闻言失笑,把篮子放在桌上,柔声道:“绰儿妹妹,这是刚烧的热水,还有一些新摘的鬘华。”
云绰赶紧诚挚道谢:“多谢两位姐姐,你们对我可太好了。”
“谢就不必了,待洗好出来,给我们俩好好捶捶腰就是了。”绿荑娇声道。
“一定,一定。”云绰赔笑着应下。
绿荑“噗嗤”笑出声来,而后拿起木瓢,将热水一瓢一瓢地舀到浴桶里。见此,竹韵盈盈一笑,捏起一小把鬘华洒进浴桶,然后拎起木桶将水一股子倒完,一股淡淡的花香顿时随着水汽飘溢开来。
“可要再烧些水?”绿荑问。
云绰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绿荑粲然一笑,拿起木桶,道:“那我俩就先走了,你慢慢洗罢。”
“好,两位姐姐慢走~”
二女笑着转身,娉娉婷婷地离开了房间,逐月阁内再度陷入安静。
疲怠感席卷而来,流动在四肢百骸中,云绰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再次将自己埋入水中。水拼命灌入耳道和鼻腔,引得脑子嗡嗡作响,耳边杂音纷扰不断,寸寸逼近。
关于昨夜的种种,纵使她不愿去想,那种绝望和窒息的感觉却总是止不住地袭来。水换了一道又一道,洗了一遍又一遍,但那股腐臭味儿却怎么也洗不掉,就像是附骨之疽,已经烙在她的体内,除非割开皮肉、剜肉刮骨,否则再难挣脱。
她沉下身来,徜徉在水中。鬘华花瓣勾住她的发丝,轻轻地拂过她的面颊,她睁开眼,抬头看向那一道道水波。胸中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挤走,她的眼前开始出现一缕黑雾,就自那光明处来。
真正的夜色,不曾亲眼见过的人,的确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哗——”她从水中冒出头来,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跨出浴桶,披上新的衣裳。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她从屏风后走出,下一瞬便闯入了一片橙红色的霞光中。晨曦温柔而和煦,蕴含着一种力量,似乎所有的压抑与黑暗都在它的照耀下烟消云散了。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左手支颐,望向天边朝霞。霞光绚烂,染红了一片天,也染红了她的发、她的眼,就连衣裳上烟青色的茶花都好像变得明艳了起来。
她收回视线,凝睇着铜镜中的自己,手指缓缓抚上镜中人与她眉间的沉沉郁色。
在这场饥饿游戏中,所有人都身处同一个猎场。有的人自暴自弃,将性命交由他人裁决;有的人踌躇不决,任凭内心的恐惧将浅壑放大成鸿沟;只有极少数的人选择仰首前进,从不会因为深陷泥潭而踟蹰不前。他们遵守规则,深谙规则,步步为营,在经年的磨砺中慢慢变得强大,最终强大到影响、篡改甚至谱写规则。
前两种人连服从规则都做不到,注定沦为强者的垫脚石,遑论改写规则。只是当规则交由个人来制定,他便会被赋予绝对的权力,而权力从不独立存在,它需要依附和支撑——依附于野心与欲望,以剥削和掠夺为支撑。这一切足以将任何一个人拉入深渊,在如此压抑而浩渺的情境中,他或许会成为一个新的恐惧源头,甚至比那些人更可怕……
清晨降临,新郑开始热闹起来,渐渐的如往昔一般人声鼎沸。
“啪嗒!”
她关上窗户,起身离开房间。
是夜,皎月昏晕,星辰稀疏。得到问题的答案后,韩非当即约天泽深夜于城郊会面,只带了张良同行。这场牵扯了多方势力的交易此刻正于这万籁俱寂间进行着,但每个人都很清楚,暗地里或许还潜伏着不止一位虎视眈眈的猎人。
城郊不比城内繁华似锦,安静得像是大地也沉睡了过去一样。林深处一片黝黯,一人执剑施施而行着,衣袂飘飘,拂过低矮的灌木,带起枝叶摇晃。然一阵风过去,枝条犹自轻荡着,那道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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