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葬罪（六）：应舍（1/2）
街道上都是断肢残臂，两侧的房子都被炸掉了大半，剩下的就是还顽固横在路上的几道残破墙壁，有的被轰掉了一半的砖，有的洒满了鲜血。天空一片铅云垂下来，像是特意要给这样的一番景色渲染一下气氛。
淡煜大口的喘着气，也不管此时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硝烟，他一手捂着肋骨处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一只手扶着还没倒的墙壁，踉跄了几步，这才转到了断墙后面，直接瘫坐了下来。
他垂下眼看看自己的伤口，果然雪白的纱布后面已经渗出了大片的殷红血迹，他咬着牙闭上眼睛，长长出了口气，不再看那伤口，似乎少看一眼，那伤口就能减少一些疼痛。
远处还依旧响着血玉宗成员的喊杀声，但显然没有之前几天那么响亮。淡煜嘲讽的轻笑了一声，看到结海城被毁成这样，他们还能喊得出来，也算他们厉害了。
刚才那场爆炸，是他干的。他已经策划了好几天，把结海城里的血玉宗成员都引到这边来，而结海楼的成员在最短的时间内撤退，然后他炸掉两条街。
刚才那一下，大概炸死了五十个左右的血玉宗成员吧，剩下的成员感到恐惧也是正常的，他有两个灵卡槽，其中一个就是灵爆，类似于自杀的技能。现在他浑身都是酸痛的，没有一点力气，灵卡力也全部消耗掉了，这个技能就是在瞬间引爆所有的灵卡力，造成巨大的爆炸，当然，作为灵卡力的容器，他自己也不会好受，更何况他刚受了重伤。
不过少了这些人，结海楼就不会危险了吧，剩下那些血玉宗的成员很容易就能赶出结海城，也算他化解了这次危机。
他又用力吸了口气，却感觉进入肺部的空气不多，还是有种窒息的错觉，眼前也有些发黑。
是不是要死了？
真可悲，明明才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不久，却这么快就要死了。
如果有来生的话，不要再降生在秘术师家族了，他想有疼爱他的父母，像清明那样爱他的哥哥，想……有个锦袖那样的爱人。
耳边的硝烟战火之声瞬间低了下来，好像他在一瞬之间失去了听觉一般，他眼前模模糊糊出现花白的影子，他知道这都是自己命不久矣的表现。
不知为什么，离那些嘈杂声音越来越远的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锦袖清脆仿若环佩碰撞的声音。
“其实这里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你知道吗？晨光笼罩下的太阳是浅浅的橙色，慢慢才会变成金黄，而晚霞照过来的时候却是火红，像云彩在燃烧一样，炽热而绝望。淡煜，哪怕在这里过一辈子，我也不会觉得难过的，可是我忍受不了的，是我要背负不属于我的罪名，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没有害过人，没有让他们诸事不顺，我甚至连害人的念头都没有，如果因为这样让我在这里待一辈子，我忍受不了，淡煜，这样的委屈我没有人去说，只有你，因为你走进了这里，我才有机会摆脱孤独，是你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希望。”
锦袖的声音永远那么好听，或许是因为她太久没说过话，所以很喜欢和他说话，叽叽喳喳如黄莺鸣叫般的声音，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吵闹。
如果他死了，锦袖又要一个人了，那些悲伤或是那些愉悦，她又要和谁去说？
或许千百年后，还会有人闯入那座古宅，陪着锦袖看日出日落，教她画画写字，教她数星星。
可那个人不会再是他。
淡煜忽然有种强烈的愿望——他想到那古宅去，再看锦袖最后一眼，然后死在那里。如果他死在古宅，死后魂魄会不会也留在那里？那样就可以一直陪着锦袖，她不会再觉得孤单，哪怕他也不能踏出那古宅一步也可以，至少他可以陪着她。
想到这里，已经渐渐有些模糊的意识稍微清明一些，他强撑着身后的断墙站了起来，眼前朦胧看到的是一片战火，却听不到丝毫战争的声音，能听到的，只是锦袖清脆好听的声音。
“淡煜，是你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希望。”
这样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回响，竟然坚持着他走出了这条被炸毁的街巷。
身边似乎有人扶住了他，锦袖的清脆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哭喊。
“淡煜！你怎么伤成这样！别走了，别再走了，得马上找人疗伤，淡煜！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淡煜！你看看我，淡煜，你会死的！”
他根本看不见身边的人到底是谁，但他知道不会是锦袖，锦袖不可能走出那座古宅，她还在里面，等着他去找她。
他用浑身的力气甩开身边那人，嘶哑的声音仿若沙漠中干涸的湖泊，他说道，“别拦着我，我要去找锦袖，我得去陪着她，没人能陪她了……我得去陪着她……”
可是他终究没有走到古宅，说那些话似乎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无奈的向后倒了下去，已经失去了光彩的双眼依旧执着的望着前方，满是擦伤的手覆了一层血迹，无力地握成了拳，像是想抓住什么。
锦袖抱紧了淡煜，用力擦掉脸上交错的泪痕，似乎想要这样直到地老天荒也不放开手。
多傻，还想去陪着她，明明已经像个死人了，她难道会要一具尸体陪着吗？
如果那是淡煜的话，就算真的死了，她也不想放开手。
她摸到淡煜还微弱的脉搏，不顾脸上的泪痕，傻傻的露出一个笑容。
“不用你去找我，你看，淡煜，我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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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煜忍着剧痛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脸慈祥的老楼主，坐在床边翻着竹卷，并没意识到他已经醒了。
看到面前并不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淡煜也没什么不满，他知道锦袖离不开古宅，现在大概还在宅子里等他吧。
不幸的是没死在古宅里，幸运的是没死。
他轻轻咳了一声，干哑的嗓子却说不出话来，老楼主马上反应过来，脸色没什么改变，只是平静的拿过一杯水来，扶他半坐起来喝了几口。
淡煜偷眼瞄着老楼主的神情，一直和善的楼主大人似乎是……生气了。
谁惹他生气的？
淡煜正心里暗暗想着，老楼主却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谁允许你那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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