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2)
章4 金风
陆宥打车赶到云心疗养院的时候,消防员和警察都已经来了。
起先出租车司机还不想载他,嫌去的地方太偏太远,回程拉不到客人要跑空车,浪费油。可从后视镜里一看陆宥阴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出租车司机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点发怵,要赶客下车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咕咚一声咽回肚子里,乖乖地开车了。
离疗养院的正门还有点距离,就能看到消防车和警车刺目的红色警示灯了。出租车司机顿时也忘了后面的乘客脸色骇人,八卦了起来:“嘿,你说这地儿这么晚了还这么热闹,这么多车。也不知道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陆宥嘴抿得死紧,心里一片糟乱,又怒又怕。怒的是疗养院那么多人竟然看不住一个双腿不良于行的女人,还让她爬到顶楼去了,怕的是万一林小曼就此有个什么三长两,陆允之已然死了,那么他身世的真相恐怕会就此断了线索。
在他内心深处,哪怕有一丝可能,能证明他不是林小曼的孩子,他也想去试试。
匆匆把钱递给司机,陆宥快步冲进了疗养院。
消防车已经在院子里架好了云梯,正在底下铺气垫床。一个身穿白大褂,医生模样的男人在底下拿着喇叭对着楼顶喊话,借着隐约的天光,能看到一个消瘦的人影趴在顶楼的隔离网上,是林小曼。
拿着喇叭的医生一看到陆宥来了,忙不迭地把喇叭塞进了他的手里:“家属怎么才来呀?快,快来跟她说话。”说着一把就把陆宥推到了林小曼视线所及的地方,一面嘱咐道:“稳住她的情绪,消防的同志已经上去了,准备从后面按住她,你要跟她说话,一直说,千万不要让她注意到身后。”
陆宥被医生一搡,脚下打了个趔趄,差点把手里的喇叭扔到地上。他垂在身侧的左手紧紧地捏起拳头,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喇叭提到唇边,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妈,我是陆宥,我有些话要问你。”
林小曼的注意力似乎被他吸引了过来,远远地看到她在往这边探头。医生一见有效果,连忙跑到一边去找对讲机通知楼顶的消防员。
“我问你,林小语是谁?”
陆宥冷肃着一张脸,站在暮色微薄的一点光线中。疗养院前庭的路灯到点自动亮了,昏黄惨淡的光线自上而下地打在陆宥的身上,照得他整个人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来复仇的恶鬼。
“我问你,林小语生下的孩子去哪了?”
陆宥隔一幢楼的高度,一字一句,声音不算严厉地逼问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顶楼防护网的林小曼。
“我问你,我母亲到底是谁?”
“你可以死,但死之前,把这些都说清楚,再去死,好不好?”
他的语气不并怎么激烈愤怒,充满了轻柔的恶意。
一边站着的医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搞不清楚这家人这种时候打的是哪门子的官司,生怕楼上的女人真听了陆宥的话手一松跳下来,连忙跑到陆宥旁边打断他:“这位家属你不能这样劝呀,什么死不死的,这个时候要让她……”
医生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女人凄厉地嘶吼从楼上传来。院子里的众人纷纷侧目,原来是三个消防员已经成功地从后面按住了林小曼。
医生一看人已经被按住,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招呼着几个护士,一起跑进了楼里。
院子里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了。消防员下来忙着去收云梯和气垫,过来出警的民警一看没事了,也驱车准备离开,看热闹的病人三三两两地,陆续被护士们扶回去病房了。不多时,院子里便只剩下了紧握着扩音器站在原地的陆宥,和还在收拾器具的消防员。
陆宥此刻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间呼不出也咽不下。他方才脸上端得镇静,左手的掌心却已经掐出了一排深深的指甲印。人群散去,周围忽地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心跳声却显得愈加强烈,手心不知何时已是一掌心的汗,蜇在被他自己压出来的指甲印上,火辣辣地疼。
陆宥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有个护士走过来拍了拍他。他茫然地回过头,看着护士的嘴在眼前一张一合,耳边却只有嗡嗡的鸣响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在机场昏倒的记忆猛地袭来,陆宥心里发慌。他死死地攥住拳头,试图用数数来控制自己的呼吸,想快速地镇定下来。然而他越是控制,身体越是不肯服从他的意志。胸腔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逼得他不得不放弃节奏转而大口呼。眼前发黑,背后一层涔涔的冷汗,被晚秋挟着凉意的风一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借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陆宥颤抖着手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他手机里只存了一个人的电话,在意识浮浮沉沉中,他凭着直觉按下了拨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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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青找的房子环境不错,价格也能接受,戚跃当场就痛快地跟房东签了一整年的合同。俩人从房东家出来边聊天边往俞青的车走去。
戚跃耳朵很灵,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俞青哥,你手机是不是在震啊。”
俞青一摸口袋,还真的是他的手机在震,掏出来一看,是陆宥。他接起来,电话那边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哎,您好。这是云心疗养院。”
俞青一听就急了:“他怎么了?”
“刚才陆先生过来看他的母亲,结果晕倒了。他昏倒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拨给您的,您看能不能麻烦您来一趟?”疗养院的小护士三两言语把事情描述了一遍。
俞青挂了电话,对上戚跃一张八卦的问号脸,捏了捏眉心:“小跃,我送你打车走吧,我有点事得赶紧过去一趟。”
戚跃立刻一幅乖巧懂事的模样:“不用送啊,我叫个滴滴就行了,俞青哥你去忙。”
俞青还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孩这么晚去打网约车,在路边陪她打了辆出租车,记下车牌号,才往疗养院飞车而去。
疗养院的小护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俞青来才算松了口气,赶紧领着人往楼里走。
俞青问陆宥的情况,小护士只说是晕倒了,怕他是低血糖,现在给他打了葡萄糖,人还没醒过来,但是晕倒的原因却不知道,除了心跳有点快,血压都是正常的,但疗养院医疗条件有限,也做不了更进一步的检查。
俞青想问那小护士陆宥为什么会到疗养院来,又觉得这么直接打听陆宥的隐私似乎不太好,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回去了。他跟陆宥虽然认识的时间久,但总的算下来也不过相处了半年而已,也不确定自己在陆宥心里算是个什么人。假如人家只拿他当个普通朋友,那贸然地问出了别人的隐私,日后见面该多尴尬。
疗养院这种地方,白天看着绿树茵茵鸟语花香,很是安静优雅,但一到晚上,怎么看怎么有点阴森。白织灯把整面墙都被漆成浅绿的楼道照得异常惨淡冷清,两边的一扇扇铁门紧紧关着。
俞青跟着小护士一路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尽头是一间宽敞的会客室。陆宥正躺在一条沙发上,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眼镜被人摘了下来搁在旁边的茶几上,小扇子一样长又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映下深色的投影。
没了那副眼镜,陆宥看起来格外脆弱可怜,眉目间温顺驯良的模样是俞青从来没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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