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1/2）

春节期间的出行总是如预想一般困难。过完大年初三，崔贤才最终征得了父母批准离开鹄雀，这时他能找到的回迷途的公共交通方式已经只有第二天晚上的全价航班了。方念在电话那头听说他买了机票，“啊”了一声后就支支吾吾的，像是一边心疼机票费用，一边又的确想快快见到他。

他到达迷途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下机的人们都提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满脸困倦。他背着异常鼓的双肩包，快速地往大厅方向迈步，脑子里不停地想她的样子。在通道口等他的方念看不出一点儿疲惫，他走出口子的那瞬间，她就捕捉到他的身影，朝他挥手，眯起眼睛笑。

崔贤绕出通道口的栏杆，走到她面前。方念还是一直止不住地咧着嘴看着他笑，过了两秒，突然伸出手抱住他，脸靠在他胸口上接着傻笑。

崔贤拍拍她的头：“想我了啊？”

“嗯！”

“那之前说早点回来看你，你还不乐意。”

“因为快毕业了，学校里事情有点多。您一回来我肯定天天围着您转，哪儿还能认真学习进步啊？”

“现在没事情忙了？”

“再怎么，春节假总还是有的。”

“那……跟家里交代了要来跟我住几天了没？”

“我跟我妈说的是我去鹄雀找您玩儿了。”

“同意了？”

“同意啊。”她挑着眉毛点点头。“我都这么大了。”

“那你不早说——”他皱皱眉：“早说的话，我安排带你出去玩儿啊。”

“毕业走不开啦……挺麻烦的。”

“你爱学习是好事儿，但——这么久了，这回总也得留点儿时间给我吧。”

方念晃着脑袋撒娇：“当然啦。”

“你倒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来住过？”

“没，您又不在，放假我都回自己家睡。只是昨天想着您快回来了，就过来到处擦了擦。”

“你要是快点毕业就好了。”

“好什么啊——”方念往沙发上一坐，叹口气：“现在忙毕业都成天掉头发，工作了之后，肯定天天都在担心丢饭碗儿。”

“我还以为你会希望快点毕业参加工作，这样才能去鹄雀跟我一起住。”

“我想跟您住啊。您又会做饭又爱打扫卫生——”

“合着你把我当小时工用啊？”

“开玩笑啦。”方念又眯起眼睛朝他笑：“去鹄雀能跟您待着当然好啦——但……我二十几年来都一直窝在学校里，说起马上要毕业了去外地工作，现在就像是——小学第一次上寄宿学校之前的感受。”

“寄宿学校可没有我这么好的生活老师。”

“那倒也是。”她笑了笑，往他肩膀上靠。

第二天崔贤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方念不知道去了哪儿，餐桌上还摆着豆浆油条，像是她早上买的。他挠挠脑袋理顺头发，坐下吃早已冷透了的油条，一边给她发消息。方念说导师让她回学校帮忙跑个腿，已经办完了，在回来的路上。

他把碗洗了，进浴室冲了个澡，然后穿衣服下楼。想着她昨天说想吃炒饭，就在小区外边超市买点儿材料就够了。他刚走出小区大门，碰巧看见一辆SUV靠边停了过来。副驾驶上那个，像是方念。她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着什么，脸上乐呵呵的，扭过头冲着开车的人，又笑得更开心了些。驾驶座上的男人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拍了拍。之后她才下车，站得端端正正，挥手，说着路上小心，直到那辆车开走。

崔贤愣在原地。

方念低着头朝前走，走了几步才抬头，视线正好对上小区大门口站着的崔贤。她快步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哥，你去哪儿？”

“说去趟超市。”他沉闷闷地回答。

“那我跟您一起去。”

“好。”

“哥！你干什么呢？”

“啊？”崔贤听见方念叫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走着神，直接把三个鸡蛋扔进了塑料袋里，一下子就碰坏了两个。“啊——”

“没关系，买回去马上用掉就行了。”方念从他手里拿过袋子。“走吧，回去了。”

回到家，崔贤进厨房炒饭，方念在旁边陪着他。崔贤觉得她一定还不知道自己看见了那辆车。

那到底是谁呢？方念跟他又究竟到了哪一步呢。过两年就该满三十岁的崔贤，竟然也逃脱不了这样尴尬的自我纠结。“之前她不让我回来看她是因为那个人？”他知道自己不能问，毕竟只是一个摸头的动作，任谁看可能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又是个尤其害怕自己显得特别小家子气的男人。

只是，崔贤原本就担心过自己跟方念这样几个月见一次面的恋爱状态。但他始终想着方念打从十几岁开始就喜欢他，不至于仅仅因为他不在她身边，或者偶尔几天忙得顾不上跟她联系，就出什么岔子。

可那是将“别的男人对她感兴趣”这种情况排除掉之后。她本来就没被人追过，哪个男的要是稍微对她有点儿礼貌，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感动特别久。要是那男的再不知道他这个异地男朋友的存在……就理所当然地跟她暧昧起来。所以，她一边对自己这么热情，另一边又跟那个人那么亲热，就算说不上脚踩两条船，也算是在——养备胎？

“这丫头学坏了啊。”崔贤想。

“哥——”

“啊？”

方念指了指锅。

崔贤回过头，看见锅里，米饭上堆起的一大坨盐。他“啊”了一声，把那一块铲出来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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