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2）
崔贤在家歇了几天，接着被父亲派去迷途店里清账。
小张还是老样子，总咋咋呼呼的，像从来没有什么烦恼。看见崔贤，还一直说要拉他出去喝两杯。“我来看账的——你少套点近乎。”
“这哪叫套近乎。”
账目做好之后，小张给他倒了杯咖啡。兼职生在吧台看着，当了店长的小张理所当然地坐下跟崔贤聊天。
“您出国去好玩儿吗？东西不好吃吧肯定，你瘦了起码十斤吧。”
“是。”
“诶……我下个月结婚，您有空来吗？”
“你结婚？”崔贤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相亲认识的。说来也巧，她就在迷途大学学校里的书店上班，离得近，我跟她见面也方便，相处之后就觉得挺合适的。”
“难怪你一直在这店里待着不走啊。”
“我不是舍不得您才不走的吗。”小张说。“说起来……前几天我去书店接女朋友，还碰见方念了。我‘诶’了一声，她还挺开朗，跟我打招呼。”
“我跟她没在一起了。”
“啊？”小张惊讶了一秒，之后又接着说下去：“我也没特别谈起您。我就问她上哪去，她说打印资料，说是马上要跟公司签约，毕业之后有地方上班了。”
“那挺好的。”
从咖啡店里出来，他想着顺路到大学里转转，攒够今天的锻炼量。走着走着，看见方念所在学院的楼栋。他并没多想，接着往前走。正值午饭时间点，楼里出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男生看见了崔贤，反应了两秒钟，突然回过头张望着。
崔贤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跟在这几个人后面出来的，熟悉的脸。
方念很快也注意到他，停下脚，隔着十米远，愣住了。
她的同学们走了，她还是立在原地，他也一动不动。两人持续着这样的僵局，直到方念先伸手，轻轻朝他晃了晃，打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见面时的招呼。
他也做同样的动作，之后朝她走过去。
“您回来啦。”她说。
“嗯。”他站定，还是跟她离着一米多远，点头回答。
“没事儿了吧？”她指了指他的腰。
“没什么了。”他笑笑。“我听小张说，你找着工作了。”
“嗯。已经签约了。不过如果之后还有其他面试机会的话，可能也还得去试试看。”
“那不违约吗？”
“签约的这份不在迷途，如果是因为找着迷途本地的工作才放弃之前那份合约，就不算违约。这是学校的约定。”
“那——签的这份在哪儿？”
“在……鹄雀。”
他的瞳孔不受控地缩了缩，但她没有看见。“你如果不想去鹄雀，当时何必要签啊。”
“我觉得能找着工作就不错了，没想那么多。能在迷途当然好，鹄雀的话，我也说不上特别不想去。”
“那就去啊。”他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有些不恰当。“要是在这边找不着，就去呗。”
“嗯。”她低着头应声，像是在回答老师的教诲。
“那……那我先走了。”
“啊——”她抬起头，看上去很自然地点了点。“好的。”
崔贤本来以为她会留他再寒暄几句，收到这样的告别，还有些失落。但他不想表现出来。他只是转身，往前面走。
“哥！”
他停下脚步，回头。
方念背着双肩包，朝他小跑过来。崔贤恍恍惚惚觉得，即使之前已经与她经历了许多成年人之间的缠绵悱恻，听过她许多现实中迷惘的烦恼，她还是毫无变化地，是那个独自在海边光着脚奔跑，拿着椰子过来找他的，他见过最单纯快乐的姑娘。
“我有个问题。”
“说。”他低着头看着她。
“您今天为什么来这儿？”
他想了想，躲开她的直视。“刚去完店里，想过来随便转转。”
“我还以为您在我们学校新交了小女朋友。”
“没有——”他笑。
“那您有女朋友了吗？”
他摇摇头。
“那您能不能——”她低着头，憋了许久，出来一句：“给我个机会啊。”
崔贤不否认自己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心里像突然打开了一扇窗似的，角角落落都明亮了些许。但他的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说让她别闹了。
“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她看着他。
“你没做错什么。”
“那您……”她低头，声音很沮丧。“您都回来了，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不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也稍微被她“不要我”这样的表述给吓懵了。他印象里的方念一向不太愿意展示自己不那么独立坚强的一面，甚至可以说很是好面子。她突然用了这样的话语，让崔贤觉得好像真的成了罪人。“不是你的问题。”
“您糊弄我。”
“不是。”他摇头。“不是的。是我……是我的问题。”
“您就是糊弄我。”她绕开他跑走了。
从大学里出来，崔贤去见了简昱文。这两天他们队里休假，郑洋听说崔贤来了，也说要出来一起喝几杯。
崔贤在小馆子里端着茶水，看郑洋喝上头了谈天说地，不着边际。简昱文就只是看着郑洋笑，还把他在酒桌上振臂演讲的样子录下来，说后天回队里循环播放。
简昱文上厕所去的时候，郑洋突然把自己面前的杯子递给他：“来，喝两口。别听老玉的，喝着解个闷，不碍事儿。但待会儿别开车啊，找代驾。”
“我家不远，走着就回去了。”崔贤不想扫他兴，接过杯子干掉。
“我记得你酒量特别差，现在是不是好点儿了？以前喝一口就满脸红。”
“哪有你说那么夸张。”他装着没事儿，其实已经感到自己心跳正在逐渐加快，“咚咚”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在胸腔里变得清晰。
公路上的冷风刺得脸生疼，他却因为酒精，感觉全身发着热。走到小区门口，突然有个人影跑过来拦住他，一双熟悉的大眼睛，还是那样忽闪忽闪的。
“来了啊。”他看着方念，傻笑。
“您上哪儿去了？”
“跟他们吃饭，喝酒。”
“他们？”
“简昱文，还有郑洋。”崔贤说。
“哦——”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愣在原地。
崔贤半天等不到她开口，拍了她一下。“这么冷，别站这儿了。跟我回家。”
他一进客厅，瘫倒在沙发上。方念没等他招呼，自己在一旁坐下。崔贤侧过脸看她，又笑。“其实我猜到你会来找我。”
“我刚到小区门口，就碰见您了。”
“那就是天意。”
“但您喝醉了，不适合跟您聊我想聊的那些。”
“我倒觉得挺适合的。”他坐起身，看着她。“你想问我，为什么当时要跟你分手？”
“嗯。”
“不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他说。“我挺喜欢你的。现在也是。”
“那您……就照您喜欢的来啊。”
“但我不知道这对你好不好。你妈说得对，你现在还年轻，很多事情想不到那么长远。你想过十年二十年后，你的样子，我的样子吗？到那个时候，你也还能觉得崔贤，做什么都好，都对吗。”
“我从来没觉得您做什么都好，都对。我只是知道您活得比谁都认真，比其他人都对我好，所以无论您说什么做什么，我一直尊重您的决定。十年二十年，也应该还是这样。”她说。“我知道，跟您比我没有什么可比性。也像我妈说的，因为这些差距，以后可能会遇见很多问题。但我还是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试试看。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如果因为一些无从预测的未来而放弃您，我以后肯定会后悔。”
崔贤看着她。她也丝毫不露怯，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答复。
“过来。”他说。
方念放下肩上的包，站起身移过去。崔贤拉过她，让她坐在他腿上。他把脸靠在她肩上，低低地嘟囔了一句：“我特别想你。”
“骗人。”方念说。
“没有。”
“你要是真的想我，今天就不会这么别扭了。”
“不是别扭。我只是没想好。”
“现在想好了？”
“不想了。”他说。“管他呢。就想跟你待着，待一辈子。”
“我也是。”
夜深了。方念洗过澡，穿上崔贤借给她的衣服和沙滩裤，爬上床钻进他怀里，把腿放在他身上。崔贤僵着身子，有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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