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马（1/2）
第十三章
太极殿里，烛火摇曳，卫成帝坐在案桌前，看着各道府送上来的奏疏。
赵谌将灯芯挑了挑，烛光又亮了几分，他转头看了一眼房内的滴漏。已是四更天①了。
“陛下，四更天了。明日还有朝，不如先歇下了？”
卫成帝并不急着回他，而是将手上最后一份奏疏批改完。放下朱笔，微微揉了揉手腕。赵谌在他放笔等的时，立刻去倒了一盏茶递给卫成帝。卫成帝饮过茶后，才慢悠悠地道，“今日长宁去了长乐殿？”
“是。”赵谌低声回答，他也不知道，陛下与皇后是何意。按理说，皇后回宫，陛下应当宿于长乐殿。但陛下将戚皇后送回长乐殿后又回来，而皇后又诏了长宁公主留宿长乐殿。实在是令人费解，但帝后之事，也的确不是旁人能够猜透的。
“长宁那孩子，是朕对不起她，也是朕对不起庭明夫妇。不愿阿音怪我，与乐康她们相比，长宁未免少了几分天家气度。”
卫成帝摇了摇头，今日他在麟德殿中叫姬幼澄起来回话，旁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但他却看到了姬幼澄回席后，竟然以裙拭手。这孩子也太紧张了，只不过是御前进言便成了这个模样。
赵谌听他感慨姬幼澄，定是在想长宁公主在殿上表现的太过平庸了。诸位王爷都知道趁机，夸赞陛下几句。偏生陛下问她，那鹤该如何，她就只说那鹤该如何。
不过这也不能怪长宁公主，毕竟陛下与皇后怄气，对长宁公主不闻不问。别的公主，时常面见圣颜，又是请名家教导，而长宁公主开蒙去得却是內闻馆，那是宫人们读书地方。哪个金枝玉叶是般边长大的，没有天家气也不奇怪。
赵谌心中是这般想的，但嘴上却道是，“老奴瞧公主殿下是性子纯直，有稚子之心。”
姬权看了他一眼，“你既然说她纯直，有稚子之心，你却为何不敢直言？”
“老奴不敢。”赵谌闻言，立马俯身叩首，忙道不敢。
姬权见他做此模样，又继续追问，“今日那玄鹤突毙，你猜是哪个所为啊？”他自然是不信，什么玄鹤登仙的鬼话。只是黔首愚昧，他也不想百姓议论纷纷。姬瀛圆下此事，他也就这般处置了。
“老奴愚笨，不敢妄加猜测。”他做为天子近侍怎能随意猜测皇子。
“你是不敢猜还是不敢说？”
“老奴……”赵谌以首贴地，额上的汗珠已经在地毯上晕开了一圈水渍。“老奴斗胆猜测……五皇子应当是最不可能的人，而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又是涉政未深。而四皇子又在殿前对五皇子施以援手……”
赵谌说了一大堆，太子两个字就是没有说出口。
“说来说去，还是不敢说出口。”姬权哼笑了一声，“你不敢，朕就替你说了吧，你怀疑太子。起来吧，别跪在这儿了。”
“是。”赵谌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擦了擦汗。
“朕却觉得，姬瀛也未尝没有嫌疑。”
“陛下既然觉得疑惑，不如使人暗中查访玄鹤一事。”赵谌垂手建议。
“查访？”姬权呢喃了一声，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之意。近来许多事情，都不甚顺利。年前长宁被人刺杀，他虽然有意用此事引|诱阿音回来，但大理寺的人，也实在是不靠谱，至今一点进展都没有。
如今又有玄鹤一事，这幕后仿佛有一只黑手，在不停的再搅乱棋局。但此时，发生得事情却意指不明。不管是太子，还是潞王、陈王，似乎都或多或少牵扯其中。
玄鹤的案子，因为已定是祥瑞，只能暗中查访。长宁被刺杀一事，却等着大理寺查清。他已经答应了戚皇后，让她推荐的师重卿来主查此案。大理寺卿是太子妃的父亲，阿音不能信任他，那么自己是否又能相信阳楷呢？
太子与潞王、陈王相互制衡，虽是无人独大，但这满朝文武，为帝臣者，又有几人？他还未老，众臣就迫不及待的支持众皇子。
……
姬幼澄昨夜用了碗百合安神汤，一夜好眠，醒来之时，辰时都快过半了。
她坐在榻上，懊恼地拍了拍脸，“都已经日晒三竿了，常娘你怎么不叫我呀。”
常娘捧着她的衣服来到榻前，伺候她起床，“公主莫急，是皇后吩咐让您多睡一会儿的。”
姬幼澄伸着手，配合着常娘，“祖母此时已经用过早膳许久了吧。”
“皇后酉时刚到便醒了，如今正是同陛下去太庙祭拜去了。下午才回长乐宫呢。”她将豆青色的八幅裙系好，又将姜黄色的小袄给姬幼澄穿上。
姬幼澄听了，脸上的焦急之色才退了下去，任凭常娘她们慢慢伺候着梳洗。
待用过了早饭，姬幼澄便出了殿门，在外面的小花园里消食。忽然见到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穿着男装，额上绑着红绸带，从小道边行来。
“长宁公主。”两个宫女见到姬幼澄在此，也顾不得赶路，走到姬幼澄面前给她行礼，“公主长乐无极。”
“起来吧。”姬幼澄瞧她们穿着男装，又行色匆匆，“你们要去蹴鞠？”
其中一个脸更圆一点的宫女回道，“是，今日在东内苑里有场蹴鞠比赛。”
姬幼澄闻言这才想起来，每个月的下旬，永明宫都会有蹴鞠比赛，供后妃们观赏和消遣。
“那你们快走吧。”
“是。”
两个宫女走了之后，姬幼澄对着常娘道，“我都忘了每个月的下旬都会有比赛。不如我们也去瞧一瞧。”
“是。”
常娘叫了轿撵，抬着姬幼澄去了东内苑。到了东内苑的时候，比赛方才开始。满场都是穿着男装的小娘子，她们额上系着红色或蓝色绸带，一个个英姿勃发的。
鞠场里候着女官，看见姬幼澄来，便连忙引她去了观赛的长廊之下。姬幼澄安坐之后，又有宫人们，捧着水果糕点茶水上来，慢慢地摆了一桌。
姬幼澄刚刚用了早膳，也不饿随手喝了一盏茶，又拿了一碟翠芸卷递给了常娘和扶夏她们，“你们分着用了吧。”
“是。”常娘接过糕点，并不在姬幼澄面前食用，而是交给扶夏收起来。
四角的大鼓一直在响，场上的红蓝双方正在进行着激烈的角逐。随着众人的奔跑、踢球，本来被夯实了的黄土地上，也扬起了一层淡淡的土尘。
系着红缎带的那一队，倒是有个少女十分出挑，这球又半数的时间都在她一个人脚上。虽然对手对她严防把守，她却似山雀般灵活，带着球在场上肆意奔驰。
她带着球，快速的奔向球门。正在此时，有人从她的左后方突袭而来。抬脚就准备踢向她脚下的球。那姑娘也不慌，只是把球猛地往前上方踢了起来。球球受到重击，往上方飞去。
那少女也跟着跳起，用头将球一顶，便将球顶/入了球门里。
“好”。看台边立刻有人击掌喝彩。场边的鼓声连击了起来，似乎是在庆祝进球。
同队的少女们将她举了来，高高地往上抛去。
而香炉中的香，此时也燃尽了，众人停下休息。
那进了球的少女，被众星捧月地围了起来，在众人的拥簇下走向场边休息，而正巧她又是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姬幼澄正想看看这个球技了得女子长什么样子，没成想，她刚刚看清楚脸，就吓了一跳。那女子竟然是乐康公主姬珉。
姬幼澄在心中打呼倒霉，姬珉性子娇纵暴躁。她对自己很是敌视，再加上她又是自己的长辈，虽然自己现在有了戚皇后庇护。但她也怕姬珉这不管不顾的性子会做些什么。
再想姬珉踢球的凶狠劲，姬幼澄不觉得自己这大病初愈的身体，能给她折腾几下。
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吩咐道，“不看了，去别处转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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