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变（1/2）

第十二章

玄鹤身死，祥瑞变成了凶兆。卫成帝先前有多满意，如今便有多愤怒。

姬玮也在心中暗恨，不知道是着了谁的道。如今就算是哭诉自己冤枉，但父皇的怒气他还是要承受。倒不如博上一番。

他猛的跪在地上，“父皇是儿臣的错。”

“你的错？你有何错？”卫成帝黑着脸，却意外姬玮认错认得十分果断。

“儿臣错在高看了这玄鹤。虽是三千岁的玄鹤，被誉为仙鸟。但在父皇和母后这真龙金凤面前，它也自惭形秽。献舞之后，便自绝而亡。”他朝着卫成帝磕了个头，垂首于地，语气十分诚恳。“儿臣有错，儿臣每日沐及龙恩，却依旧被这个小小仙物给迷了眼睛，是儿臣有眼无珠。”

姬幼澄坐在一侧，简直忍不住想要咋舌了。啧啧啧，这语气真诚的，若不是她还相信脑子这东西，就觉得陈王说得都是真话了。

但她也意识到了这位五皇叔的反应和胆色是真的可以。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也知道这玄鹤绝对不可能是姬玮自己给弄死的。但这鹤是他献上来的，遭了人陷害，便是他看管无能，才叫人得了手。再者这鹤死在卫成帝面前，也是触了他的霉头。

如此下来，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陈王背了锅，但姬玮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咽。

可他也不急着喊冤，而是想办法把这凶兆遮掩几分，说不定还能让卫成帝，对他有几分改观。

陈王此言一出，殿中又沉默了起来，方才怒气冲冲的卫成帝也不再说话。时间仿佛在殿中凝固了一般。

因为离得太近，姬幼澄鼻端围绕的都是一股子血腥味，还有一点点香料的余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简直令人作呕。但这样的时刻，她也不敢放肆，只得将目光移到自己眼前的菜上。

沉默了一会儿，潞王姬瀛忽然站了出来。走了几步，在陈王身边跪下，“父皇，儿臣认为五弟此言非矣。儿臣认为玄鹤并不是自绝而亡。玄鹤三千余岁，本非凡品。况且这永明宫中，左祖右社，得天独厚。此鹤受父皇和母后的福泽所庇，道心顿悟，如今正是摆脱凡体，羽化登仙。”

姬瀛这话比姬玮讲得还要漂亮，他说这未央宫左祖右社，有先祖庇佑，得天独厚，是难得的福地，那么凶兆一说便是无稽之谈。而玄鹤也不是死了，而是受到帝后的灵气熏陶，立刻顿悟羽化登仙。这样一说，传出去便是美谈一桩。

潞王说是反驳陈王，实则是在给他递台阶。也是在卫成帝面前给自己争脸面。一来吉利话化解了尴尬，而来又表明了自己友爱手足。姬玮受难，他不会视而不见。最后他既然能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为姬玮说话，也有点在表示玄鹤一事，并不是他动得手。

太子姬长风在心里暗恨姬瀛狡诈，竟然想一箭三雕。如今他既为太子，又是兄长。姬瀛都跳出来了，他也不能不动。

即使心中不愿为姬玮说话，也只能站出来，同姬瀛一起为弟弟陈情。

“父皇，孩儿曾闻，西王母以青鸟为信。如今咱们也有这只玄鹤为信，将父皇的文成武德、治世之功上达天听。”

他这般说来，便是默认了潞王所说的，玄鹤已经羽化登仙了。

其余几位王爷也统统跪了下来，纷纷赞颂卫成帝的功劳。

在他们的极力化解之下，殿中的气氛一时之间又变得热络起来。臣子那边的席上也在大赞卫成帝有德。毕竟他们也不傻，也深知不管如何，今天卫成帝是不想传出一丝不好的言论。

卫成帝听着下面的言论，面色稍和，他扫视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大部分的人面上都带上了喜色。

他将目光挪到姬幼澄的身上，忽然开口道，“长宁，你觉得这鹤该如何？”

姬幼澄原本安心看戏，却不防被卫成帝喊到。随即这满殿的目光，都或直接或隐晦的看着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当初在升旗仪式上的演讲，姬幼澄还没有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况且，那时与现在的情况也根本不能比。

她只觉得手心一片濡湿。却在内心不断的重复要冷静。而且此时，卫成帝也不是在为难她，而是在抬举她。

诸王已经给铺好了台阶，卫成帝直接下就行了。但他却问自己的意见，那便说明了自己在他面前的恩宠远超诸王。

她起身离席，行到殿中叩拜回话，“回皇祖父的话，长宁听了诸位皇叔的所言，认为仙鹤虽然是羽化登仙而去。但它却是我大卫的信使，应当派人好生安葬它的凡体。”

相比几个皇叔，姬幼澄觉得自己这顺杆子的奉承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水准。

但卫成帝却很给面子，点了点头，“便使人葬其于乾望山吧。”

“如今皇后回宫，便有玄鹤报信，的确是祥瑞。”卫成帝语气缓和了许多，他看向姬玮，“这礼物你献得很好，该赏。”

姬玮背后的亵衣早就被汗浸湿，闻言才舒了一口气，“此乃天降祥瑞，儿臣不敢受赏。”

这场风波总算是散去了，李幼澄、太子同几位王爷也回了席上，那玄鹤的尸体也被人迅速抬了下去，立即清扫大殿。

宫人们手脚麻利，地上很快就收拾干净了，还燃起了去味的熏香。

余下的几位王爷继续献礼，但也都是些金银宝器，没有出什么乱子。

殿中歌舞升平，直至亥时初才结束了这场宴会。

姬幼澄无意在宴上出来风头，但她却明白，按照卫成帝对戚皇后的态度，只怕这样风头还得出。

她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习惯起来，今日只是开始。心里又略微有些佩服起几位皇叔，生在帝皇家果真还需唱作俱佳。

“常娘，回府吧。”姬幼澄的父亲原本住在东宫，是没有府邸的。但帝后痛失爱子，也舍不得任意处置他的遗物。便赐了一座元昭王府给元昭太子妃，将元昭太子的遗物全部搬了进去。

而姬幼澄在母亲去世后，虽然被接进了永明宫，但在宫中也是无人管束。遂在十三岁的时候又重新搬回了元昭王府住。

“公主，皇后刚刚派人吩咐了，请公主今日在长乐殿中过夜。”常娘扶着姬幼澄慢慢出了麟德殿。

难道今夜卫成帝不歇在戚皇后宫中吗？姬幼澄心里虽然有疑问，但也知道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只道，“那便去长乐殿。”

诸王们相携出了麟德殿，太子打头走在最前，陈王与潞王两个人倒是走得最慢，一直在最后面。

“愚弟谢过兄长在父皇面前美言了。”姬玮便朝着姬瀛抱拳行了一礼。

“哪里的话。”姬瀛笑着扶起了他，“你我兄弟何须言谢。”

“四哥的情，我记下了。”他神色严肃只说了这一句，也没有再说别的。声音也低多了，恰只让潞王听得明白。

他加快脚步又追上了太子等人。朝着他们道，“今日之事，多谢哥哥和弟弟们的美言了。”

诸王均道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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