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冰冷(番外·下)（1/2）
世界上有一种人最接近真理，世界上有一种人最清楚真相;世界上有一个地方盛满疯狂，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埋葬希望。
疯人院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线的这端理性与欲望并存，互不干扰;线的那头世界充满饥荒，但也偶有盛宴。
艾玛在这天晚上如约在疯人院一条走廊的尽头等待维诺妮卡。
自改建后，这所建筑的格局就变得很奇怪，无数的障碍阻断了顺畅的出行，甚至连装医药的推车都行走不便。
长而无尽的走廊、曲折无解的内室，二者矛盾的结合显出奇异的违和感。
昏暗的光线下，艾玛盯住墙壁排解自己内心的焦虑感。从远处到面前，墙上一溜挂了很多壁画。《耶稣牧羊图》、《耶稣受难图》、《耶稣显灵图》……
艾玛皱着眉看穿着一袭白、留着大胡子的耶稣。
耶稣回她以诡异的沉默。
已经午夜了吧？艾玛揉着酸痛的脖子想，维诺妮卡居然敢放她鸽子。
她正想回去睡觉，长长的走廊那头却突然闪过一个影子。
艾玛整个人的心跳和感觉都被拔高到一个毛尖儿上了，那一刻她的恐惧简直能刺破喉咙。
但她忍下了喉口尖锐的疼意，将尖叫憋在嗓子眼，艰难地移动脚步退到拐角弯，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被发现。人到危难时刻总有一种天然的预感的，这是自我保护机制。
那是一辆推车，几个白大褂一边疾速走着，一边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这样的举动激起了艾玛的好奇心。她那股探求的欲望竟然暂时性地压倒了恐惧，此刻她并不害怕那些怪异的护工、深夜里这样反常的事件，也不在乎被抓住的后果了。
好吧，既然维诺妮卡不来陪她，那她可以自己去找问题的根源。克利切常说的一句话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艾玛的脑海里:“别祈求宝藏从天而降，用你的双手去创造它。”
而这种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冲动行事，压制住了一切恐惧和别的杂念，让艾玛魔怔了一般一边躲藏一边跟在那群人后面，远处隐隐传来凄厉的叫声，艾玛有一瞬间感觉到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个男人这样痛苦地嘶吼过。
白大褂们僵硬地把担架推进拐弯处的一道门内。在某个倾斜的角度，艾玛看见了一头浅棕色的头发软塌塌地被掩盖在白床单下。
她的心突突一跳— —不会认错的，是维诺妮卡的头发。
紧接着，一个穿着维多利亚时代护士服的女人走了进去。
维诺妮卡没有来？维诺妮卡被他们绑架了？她也会像那些失去音讯的孩子们一样，在这个夜晚消逝吗？他们到底要对维诺妮卡做什么？
一连串疑问积聚在心底，艾玛屏气凝神，她这回是不得不隐藏自己的踪迹了。
担架上的人躺得很安稳，几乎没有丝毫呼吸的迹象。从被单显示的轮廓来看，那的确是一个孩子的身形。艾玛已经确定维诺妮卡就在这担架上。她的手指蜷缩着，趁着白大褂们出来，只剩那个护士在房间里的时候迅速摸进去。她熟知疯人院里房间的布局构造，所以有信心瞒过这些人，找到一个完美的藏身之所。
屋子里散落了一地的针头和电线，斑驳的暗红色血迹、不明液体的潮湿让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有窗户，没有百叶窗，只有一扇紧紧关闭着的木门。这里的空间被乱放的仪器设备塞得满满当当，逼仄得紧。艾玛勉勉强强蹲在屏风后，那护士的脸庞好像很寡淡，艾玛死死盯着她的五官，她敢发誓她已经将这个护士的面容印在心里了。
护士小姐并没有注意艾玛炽热的视线，看起来她的心神都被担架上的维诺妮卡吸引住了。她不断摩挲着小拇指，好像在藉此舒缓自己的紧张情绪。
终于，她从旁侧的台子上拿过一剂针管，透明的管中那液体绚烂的颜色抓住了艾玛的目光，她直觉感到维诺妮卡会有大麻烦。
当护士打算扎下去时，艾玛慌了神，急急忙忙想要阻止她，门恰好被撞开了:“莉迪亚·琼斯！”
护士一惊，手中的针管直接触入她原本找好的静脉里，绚烂的液体灿烂地在针管内碰撞着，一滴一毫地通过沉睡的维诺妮卡纤细的血管进入她的心脏瓣膜。
“莉迪亚·琼斯，你怎么偷偷把她带到这儿来了？”来者竟是克利切，刚起半个身子的艾玛惊住了，她有些僵硬而迟缓地顿住身形，不情愿地慢慢退回去。
莉迪亚·琼斯看清是克利切时，挑了挑眉，将没入一个针头的针管拔/出来，丝毫不担心疼痛会把维诺妮卡叫醒似的:“皮尔森先生？您不是已经转手孤儿院了么？怎么没事还在这里瞎晃荡？”
“我……”克利切深沉的眼睛看着她，艾玛看清楚他的眼瞳是生气后一贯变成的焦糖金棕色，“我还是这里名义上的代表。”
“噢，”莉迪亚·琼斯不在意地笑，把玩着手上的针管，将它翻来覆去地颠倒，看其中变幻莫测的颜色融合，她显然知道些什么，“当初您卖孤儿院的时候不是同意赠送这些孩子了吗？现在我们对这些孩子做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
赠送？卖孤儿院？艾玛愣愣地听着他们两人谈话，以至于没有发现维诺妮卡的手上的静脉浮现出诡异的青色来。
“别的孩子我或许可以不管，但是艾玛……”克利切看了一眼担架上的维诺妮卡，只知道她经常和艾玛待在一起，但忘了她的名字。他顿默一下，道，“和这孩子，你们不能动。”
“那些残疾孩子都差不多了，我觉得这个小女孩挺不错的。”莉迪亚·琼斯抿了抿唇。她手里的针管尖仍冒着那液体危险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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