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伦敦(番外·上)(1/2)
是夜,凉白的雾气浮萦在尖顶的建筑间,掩盖了黑暗中一切窸窸窣窣响动声的来源。
自开膛手杰克杀人案以来,很少有人敢在晚间出行,浓雾中随时随地便可能冒出一钩尖利的爪,挠得人肝血涂地。最令人胆寒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会优雅地舔舐去钢爪上淋漓的鲜血,再将脏器碎片都寄到报社,并且大摇大摆地签上自己的姓名:
“杰克”。
尽管他只找妓/女下手,但这种雷霆般的血腥手段早已让所有人都两股战战、森牙栗栗了。
雾气滚动起来,尘埃浮沉,两道强光带着发动机震颤的鸣动停驶在孤儿院旁,未睡的艾玛正在门附近找地方掩埋自己的私人钱库,听见这声响立刻乖觉如惊兔,蹑手蹑脚地躲到一旁。
夜色是最好的屏障,她此刻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血液簌簌地冲击着血管在大脑和心脏之间流转。
“请进。”她看见克利切打开孤儿院陈腐的大门,几个人迈过门槛,陆续进来。
这几个人都穿着西装,这是很奇怪的打扮,艾玛不知道克利切什么时候和这种人扯上了关系,但是她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的气氛,由此借着树影将自己掩藏得更深。
领头的西装男人应该是最有话语权的,他上前和克利切说了什么,艾玛听不清楚,不由地倾身再离得近一点,捕捉到了一些只言片语:
“皮尔森先生,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我们也认为当前开出的条件足够吸引你。”
“噢,先生,是的,白沙街孤儿院已经经营了好些年头了,如果能就此修缮整葺一番是再好不过的,哪怕是换了个名头以别的形式存在,”克利切熟悉的声音过电一般流过她的耳道,但是他所说的话串在一起却让艾玛感到陌生而警惕 “我应该满意的— —但是这些孩子……您的附加条件有点强人所难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屋走去,不过因为孤儿院实在是贫寒,他们也没有好去的地方,深夜里的大厅亮起一点烛火,把他们几人的神色映灼得飘忽而鬼魅。
艾玛再也听不到什么,只有那句“我应该满意的”让她心神震荡,虽然不好随意揣测别人的意思,但是她还是止不住乱想,这听起来太像是克利切与他们有什么交易,把整个孤儿院都卖出去了。
她实在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凑到他们身边听他们的对话,只好远远地盯着破落的窗中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克利切坐在那日她给他一吻的座位上,脸上的神情一会严肃一会谄媚,但是不过一会那都变成了灰败。
西装团出来了。
艾玛是那种什么事都不会说出来,一个劲吞咽苦乐笑泪的人,所以她绝不会去找克利切问个清楚明白,但不了解事情的始末概况,当日夜晚所发生的种种都在她的脑内凝结成疑云,无法消散。
夏季过去得很快,温暖的日光将万物的影拉得悠长。
在这样一个慵懒招人疲倦的暮夏,终于发生了点什么值得人咂摸的谈资,今天的街报上好像印了什么大事件。
艾玛从教会帮忙出来,腰酸背痛之时正巧看见一人把自己刚读完的时报丢进垃圾桶,那张无辜的报纸轻飘飘又可怜地躺在杂乱的垃圾堆之上。
艾玛面不改色,平静地走过去拿出那张报纸,仿佛过去成千上百次拿起她例额的的晚饭一样。
“白沙街孤儿院接受援助,已着手改建疯人院。”
眼前的白纸黑字提醒着她那晚看见的景象,克利切果然是在和他们谈生意?艾玛那天之后并没有把这事告诉别人,只是试探性地问维诺妮卡:“以后要是孤儿院不在了,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那时维诺妮卡和她在大街上乞讨,克利切不常让女孩子跟着他去偷窃。她们两人看着来往的行人,维诺妮卡屏着鼻子不让尘土钻进气腔里,她奶声奶气地回答道:“我们有手有脚的,当然是靠自己养活自己。孤儿院只是我们暂时的家而已,离开这个家,我们或许会活得更好。我以后要是当了医生,大家会很开心的,我会照顾大家。”
这个“大家”里当然包含了克利切,艾玛有些诧异地听着她说话,觉得当初上帝怕不是丢了这么个天使在人间,所以维诺妮卡才无父无母地进了孤儿院。
陷入泥潭和地狱的人不是没有,苦苦挣扎祈求救赎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能如此坦然轻松地面对甚至接受,还力图在肮脏的尘世中展现自身雪白的洁羽,这就不是一般人了。
维诺妮卡受的苦、见的人,并不比他们这群孩子中任何一个人少。
在神都无法救赎自己的时代,欲孽滋长于资本,对无数人来说沉闷单调的金钱社会里,罕见这样的孩子和信念。
天堂空荡荡,天使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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