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之椅(1/2)
奈布在微熹的晨光中醒来,他努力眨眨惺忪的眼皮,玛尔塔正靠着他略微发麻的手臂熟睡,胸脯平缓地起伏,平眉皱起,嘴唇因干燥的晨风而起了白皮。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没做噩梦。一直以来那个女人在她生命最后时刻留给他的,是他流泪站在她病榻前的绝望,医生的病危通知单一张张地下发、堆叠,她灰败的红鬈发在消毒水的气味里慢慢萎缩。
但她毫不在乎。苍白的指甲剥落,无色的干唇紧抿,她只是一遍遍、一次次地用羽毛笔沾满廉价的蓝色墨水,在那些对死人来说是废纸的正反两面写满了同一个名字。
苏尔亚·萨贝达。
那是他的父亲,他永恒地厌弃这个名字和自己的姓氏,他于巴拉克拉瓦战役中死亡,却将抹不灭的思念和血液留存在世上。母亲为了抚养他长大受过多少苦他是明白的,因此也对这个男人怀有愤懑:
倘如他将来碰见爱情的抉择,一定要找到一个同他肩并肩作战的爱人,而不是永远为他收拾烂摊子的爱人。他宁愿永生永世陪伴她,也不要……这样对待她。
奈布很少想起父辈给他的伤痛,但是这些东西随着病态的血脉一同流传下来,总是在不知不觉地影响他,尽管你厌恶你的原生家庭,但你仍会从自己行为姿态的影子中发现他们的存在,这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
风中奇缘搅不散,人间悲喜演不尽。
“吃些早餐么?”克利切突然开门,好像存心吓他们一跳似的。经过一夜的休整,他的青色眼圈淡了许多,胡茬也显得十分精神,现在嘴角还留有些坚果屑,显然是刚吃了什么想起他们,“我们昨晚翻出来的东西还没吃完呢。”
奈布一个抽身让玛尔塔滑到了地上,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您真是比艾玛还能吃,不知道游戏要进行几天,您可长点心留点存粮吧。”玛尔塔说话的时候含混不清,慵懒的嗓音带着起床气,特别可爱。
“那倒不一定,”克利切回身将门更大幅度地打开,“这儿可是个仓库。”
昨晚他们守夜睡着了,所以也没有来替班的。屋里的人倒是发现了许多东西:一袋玉米,不知是什么农作物的种子,灰负鼠和火狐的皮毛。
“看来有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而且是很认真地生活,玛尔塔看着墙角用冬青枝制成的扫帚,未吐出那口叹息的气。
湮没于史,无留善名。后人何知,业火不瞑。长厌此生,多惧来世。悲不见泪,死即灭逝。
密涅瓦军工厂在巴拉克拉瓦一战前也曾辉煌,它那时制的来福乌铳“密涅瓦XⅡ”和复枪研制后膛枪,以强悍的瞬时击杀能力闻名,不仅在庞大的流水线上产出供应英法联军,使他们在巴拉克拉瓦中大败俄罗斯,还秘密接受各个小国元首和大国政党的私人订制。
挤得头破血流也要走卖军火,踏进这黄金年岁的门槛,无数贪婪罪恶的交易让军工厂成为时代的漩涡。
人们赋这里以美誉:“世界武器”。
这是玛尔塔知道的关于这里的全部资料,至于密涅瓦军工厂为何衰败,她则一概不晓得,只是前几年好像有什么举世闻名的新闻,她那时正忙着和家里斗争,没心思关注这些。
“艾玛?”克利切叫住正往外走的小女孩,她的身形一顿,有些不情愿地转回来:“是,先生。”
“外边这么危险,你还是待在这里吧,”克利切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有些犹豫地说,“特蕾西身体不太好,从今早开始就发烧了。”玛尔塔这才发现特蕾西紧抿着苍白的唇,小小一只躺在床上,不由心里一跳赶紧过去照看她的情况。
“维诺妮卡这样的时候您可没这么上心。”艾玛稚嫩的脸上浮出不符年龄的讥讽和冷嘲,刺得克利切一怔,心底漫上浓重的无能为力感,她果然还是没有放下。
“我想您是不是的确有些过分,先生,”弗雷迪凉凉地道,尖嘴猴腮的模样十分招人厌,“游戏进行到第二天了,每个人都该为逃出去出份力,您该让她去开密码机。”
克利切正吃瘪呢,听见这句话不由微微眯起眼,一撸袖子就把弗雷迪提起来,看起来瘦弱的他竟有精壮的肌肉:“谁昨天开了两台密码机?又是谁在这儿迷路,连一台机都没开完?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资格让艾玛出去,除了你!”
他这怒火将艾米丽唬了一跳,泪花在她眼底聚涌,她咬紧下唇,手指微微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争斗一般翻滚沸腾。她是和弗雷迪一起来的,克利切责问他,如同也在拷打她— —但是昨日跟着弗雷迪的确是没有看见一台电机啊。
弗雷迪除了站立不稳外,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他微垂的眼睛拧起故意的笑,如潜蛇伏毒一般阴冷,身上药罐里的丸子随着他的摇晃刺耳地坠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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