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暮云收尽 > 第14章 风月

第14章 风月(1/2)

目录

明洁晴晓,翠楼帘卷,黄花御禁,瑶砌叶飞,一派秋宫清景。

那嬉醉轩亦一扫颓势,景致一新。菊英环坐,金玉成围,珊瑚妆镜,云母羽扇,昔日离宫幽阙,已成欢殿暖阁。

过翠岭,惊疏鸿,寒轩一早便领青叡,携宫众,一路向那嬉醉轩而去。

蓝泽一身丁香色,正婉坐殿中。山枕遗芳冠已成,云鬟之上,那花团锦簇,玉气珠光,只教秋色里,亦生春晖。

寒轩未入殿中,笑语先至:“陛下有言,这嬉醉轩湫隘,欲为娘娘换个居所,不想娘娘推辞。”

“此处清幽,别有雅趣,半生于此,便不欲别居。况放不下屋后数株茶树。”

寒轩笑道:“此地钟灵毓秀,那几株茶树得天地精华,实是珍品,不知来年,可有幸一品?”

蓝泽恬然道:“再是精品,亦不敌那贡品银篦茶,南来孤种,千金之贵。只是再别有奇韵,论及解酒,怕不敌我这野茶。本宫曾听人言,那银篦茶若与酒同饮,则会使人浑身麻痹,不得动弹。”

寒轩听得此句,心中暗生一计,笑意渐收,随口答了句:“原来如此。”

蓝泽见寒轩神色,便不欲多言,转而问:“侵晓来此,不知大人有何公务?”

“娘娘方行嘉礼,各府贺礼已到,请娘娘过目。”寒轩微微欠身,便由青叡领着宫众,将只只锦匣,排于殿侧。

寒轩伴着蓝泽一一细赏,逡巡一遭,便复落座,接过芝鸢手上茶盏,徐徐道:“一眼看去,唯那枚凤求凰的玉坠最是精致,不似旁的俗物。只是美中不足,失于小巧,不合娘娘今日身份。”

蓝泽眸光一转,芝鸢将其取来,置于掌中,不过桃核大小。蓝泽细细把玩,只看得碧色通透,摇曳生光。

“那便赏了芝鸢吧。你追随本宫,多年寒苦,一向忠贞不二,不曾稍有怨言。今为一宫掌事,仪表妆奁,不可失色于人。”蓝泽含笑,只将那玉坠递于芝鸢手中。

芝鸢双手接下,受宠若惊,不过细语一句:“谢娘娘。”

蓝泽然道:“陛下登位当年,你入宫侍奉,不过十一二岁。十数年来,本宫历经迍邅,被苫蒙荆,你甘之如饴,但本宫心下明白,你早有落叶归根之心。你尚年轻,来日若得良人,本宫定将你风光大嫁,得一天伦美满。”

芝鸢更是羞赧,低低道:“臣下不敢……但凭娘娘吩咐……”

寒轩亦生欣色,回首之间,见殿中侍从,有一人眸光灼灼,直盯着芝鸢玉面,如一汪碧潭春水,幽情暗生。寒轩慨然,不知当日,于任安之面前,自己可亦是此情态。

见寒轩察觉,那人只生窘垂首,面起红绯。寒轩念头暗转,对芝鸢道:“若不舍你家娘娘,亦可配宫中高位,居于外廷,依序入宫侍奉。”

蓝泽见芝鸢已耳根通红,便不忍取笑,温然道:“且将此物收好,来日还有赏赐。”

寒轩亦转了话锋:“不知芝鸢可知这‘凤求凰’的来意?”

芝鸢轻摇螓首,讷于言辞。寒轩便道:“‘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乃思慕君郎之语。儿女情浓,力排众议,相携夜下私奔,说的是一段风月。”

“大人博文广识,本宫拜服。”蓝泽语意一转,“那此物岂非意指私相授受?怕是不宜随身佩戴了。”

“时过境迁,不过取其美意,无须过虑。”寒轩一语化解,“好生收着便是。”

二人只复品茗,看着香茵绕殿,遍地青红,秋光穿户,过翠冠珠髻,照得素手如玉,一片盎然暖意。

蓝泽闲语道:“听闻珵骥王已杀到岘山,正安营扎寨,只待粮草齐备,不日则将决战漩水?若得攻破漩水,京畿便是岌岌可危。”

寒轩轻咂香茗,不过寻常语气:“妻子入京为质,珩骍王有后顾之忧,恐难专心迎敌,得传捷报。”

“珵骥王麾下两元猛将,思澄氏老成持重,萧氏年少英雄,想来又是苦战。”

寒轩苦笑:“近年国库空虚,不比那边兵丰粮足,自占下风。军饷吃紧,宫中亦受牵连。我日日苦心筹谋,仍是力不从心,捉襟见肘。”

“本宫自是清楚大人,宫中账目繁多,多有缺漏,大人便以私资相补。如今本宫日子好过,还应多多帮衬。”蓝泽转头向芝鸢,“上回珽骓王送来十二对金钗,本宫素爱碧玉,不喜金饰,领宫大人且拿去补贴家用吧。”

芝鸢应声而动,将转入库房去。起身时,只见其肌肤胜雪,腰肢如柳,衣袂翻飞间,如行云翻覆,引人嗟叹。

“娘娘美意,臣下却之不恭了。”寒轩也侧身道,“青叡跟着去吧。”

青叡行动木讷,倒也紧步跟了上去。

芝鸢行得快,转眼便不见踪影。青叡不常来嬉醉轩,便一时不辨方位,只步步摸索,转回廊,向后殿而去。

方行几步,却看回廊转角,有一物熠熠有光,落于地上。

青叡上前细看,正是那一枚“凤求凰”,琼瑶生光,玲珑剔透。青叡目中顿生点点涟漪,默默上前,拾起那玉佩,置于鼻尖,似闻得点点幽香。他迟疑一刻,终是将其藏于袖中,再举步去了差事。

到得后堂,见一门洞开,便知芝鸢在此,青叡镇定深思,亦入得其中。

芝鸢正上下遍寻,翻查于箱箧间。青叡呆呆立于门边,略生羞赧。

“你想离宫?”

不料青叡突发一语,芝鸢亦是失神,只略略颔首,不敢作答。

“是思念家人?”青叡尽其胆魄,追问一句。

芝鸢更见忸怩,略掩神色,不敢看青叡,背身道:“沉浮宫中多年,也想过过无拘无束的日子。”

青叡闻言,喃喃道:“是啊,遑论宫规礼制,连这一副枷锁,都是多少艰难……”

芝鸢不欲再答,将一锦匣置于青叡身旁架上,自己只速速遁身,夺门而去。

自嬉醉轩归来,寒轩不过累于寻常公务,一日无话。再见青叡时,已是入夜时分。

暮色迟迟,残阳似血。寒鸦啼晚,彤云孤飞。

于这夕阳斜照中,寒轩正于宇禁阁内掌钥放行。入宫日久,寒轩再不避讳,一旁青叡持承盘,上有只只锁钥,皆刻有名号。殿中宫人肃穆立着,不敢看寒轩,寒轩自知其羞涩,便亦面无波澜,将那枷锁一一打开。

再见人私隐,寒轩已无遐思。不过忆及《道德经》中一句“精之至也”,纵有欲态,亦是人之常情。自己未可超凡脱俗,怎可指摘旁人。

可纵面如止水,心下却时常想起,那夜柔柯阁中,天阙缱绻柔情。

待得事毕,宫人们复束紧衣戴,纷纷轻快而去。寒轩踱出阁中,暮色唯剩一抹暗红,照得其面色更见青白。才行几步,寒轩便力有不支,只扶了枝雨,倚在廊下,扶额闭目。

青叡见此,上前关顾道:“大人无事吧?”

寒轩强撑精神,有气无力道:“陛下今夜要在昀嫔娘娘处宴饮,嬉醉轩内本座尚未打点,却偶染时气,身有不适,青叡你于本座身边行事已非朝夕,本座信得过你。你且先去照应,待本座稍安,便去嬉醉轩复命。”言罢便将手中锁匙,放入青叡手中。

青叡答了句“是”,由得枝雨扶寒轩向领宫司去。宇禁阁前,青叡静立良久,步履凝滞,迟疑观望须臾,却终是入了阁去。

青叡不知,寒轩未曾走远,正于无人处,将此看了个分明。

枝雨不解,低低问寒轩:“大人这是……”

“由得他去,只当我还其父一个人情,亦是助我成事。”寒轩淡淡道,“只不想那暖香奇巧,竟如此厉害。”

二人有意避开青叡,向北苑漫行一刻。见月出东山,才缓缓向嬉醉轩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