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2）

“你可知道，你父亲临终所托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要我护好你，然而你却再三推脱，隐隐有不愿与沈府牵连关系的意思，现在还当着卫府夫人的面说出要出家的诳语，我先问你，你到底何意？”

沈复清坐回椅上，那一派高官姿态与威压盖过来，震得浣瑶光拿着杯子的手默默颤抖。

沈复清瞧着面前弱不禁风的女孩，心底叹了口气，收了收气势，然后转身拉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推了过去。

“罢了，你看这个。”

浣瑶光起身拿过信封，展开信纸，差点喜极而泣。

谢天谢地我看得懂!

她一边看，沈复清沉吟片刻，还是将往事缓缓道来。

“我同你父亲当年，是同一批考生。”

“他师从潍岭赵白，我师从江州方祖，后来一起考上了红榜。”

“他为状元，我为探花……”

沈复清喃喃，双鬓微白的男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骑青马过街巷的时候。

“你父亲那时是何等的风光。”

他叹慰一声，浣瑶光此时已看完了那封饱含对爱女不舍不放心之情的托信，她将信放回纸封里，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沈复清。

“……可他不愿娶小郡主，”

“被穿小鞋，被陷害，他就干脆直接辞了官位。”

“什么都没带走，孑然一身回了苏州，与你娘成亲。”

“你娘家里居然同意。”

沈复清说到这里，声音里居然带点欣慰的笑意。

“夫妻两个，琴瑟和鸣，恩爱异常，我那时还没有夫人，每次去看他，都羡慕得要死。”

他看着面前眉眼也漾出一片温柔的女孩，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位泡得一手好茶还会将酿好的桂花蜜给自己带上的温柔婉约的南方女子。

“然后你娘就有了你。”

沈复清沉默了。

浣瑶光攥了攥手，圆润的指甲盖掐在手心里，微微有些刺痛。

她这副身子有多弱，她是知道的，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实在磋磨人，跑几步就完蛋，更不要提生孩子。

然而她是被同样虚弱甚至更加病弱的女人生下来的。

浣瑶光深吸一口气，轻轻开口：

“父亲深爱娘亲。”

她的脑子里蓦然出现了几片模糊的画面，男人抱着自己哄着哄着就掉下眼泪来的，自己被女人搂在怀里喂奶却什么也喝不到大哭起来的，还有男人跪在灵堂前痛苦，然后无视自己的哭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的。

那是人类最初的记忆画面，是最最深层的记忆和最初始感受到的感受，但终究会被承受不住的大脑迅速遗忘，然后永远不被回忆起。

“他没有再娶，娘去世以后，他就只爱我，这份爱意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孩子，而是因为我娘生下了我。”

“他是又当爹又当娘将我养大的，是世上最伟大的男人。”

女孩轻笑着，忍着从心底涌上的泪意，声音轻柔：

“然而当我长大，开始理解我所处的这个时代是怎样的世道时，我感到很恐慌。”

“这和我所生长的环境不一样，”

“男人可以有妻子，可以去外面的花楼，有钱人，可以抬贵妾，可以收通房侍女，”

“女子被规定要在适婚年龄嫁出去，门当户对。”

“我想请问一下沈叔叔，我父母已经不在了，若是真的入了沈家的户籍，丧期一过，正值婚龄，沈叔叔是否要为我找一副门当户对的人家呢。”

“我自是知道您不会害我，自然是得我喜欢点了头的，可沈府的姑娘总要出嫁的，若是我两年，三年都找不到呢？”

“我不能就这样赖在沈府了吧。”

瑶光苦笑一声：

“我的家教不允许我做出为难别人麻烦沈府的事，但我同样不允许自己将就。”

“天真。”

沈复清薄唇轻启，却看不出神色如何。

“可我愿意保持这份天真。”

浣瑶光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哪怕这份天真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我愿意为我的格格不入付出代价，”

“哪怕要我出家才行，哪怕要我死才行。”

我要留下或许可笑幼稚的天真，它是我的一部分。”

深夜的书房烛火通明，女孩站在光下，一双眼睛亮得人心惊，浣瑶光手里紧紧捏着那封信。

“我被这样深情的爱意抚养长大，如何再肯用浅薄的姻缘将就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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