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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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阿米尼娅被神采奕奕的新娘叫醒。
菲娜伊尔已换上自行裁做的新裙——纯白的亚麻布包裹着少女曼妙的身体，层层叠叠，却又丝毫不显臃肿——这块上好的布料，是玛哈特从孟斐斯带来的。腰间的彩色釉珠穿成网状，一直垂到膝下，胸前的琉璃护身符上点缀着绿松石和玛瑙粒，一对明晃晃的，雕刻花纹的金镯套在腕上，据说当年玛哈特和菲娜伊尔的母亲也有这样一对金镯，因为用料特别厚实，曾令全村的女人们羡慕不已。
阿米尼娅为她戴上假发，这也是玛哈特从孟斐斯带来的，工艺精良，及耳的长度，据说是最流行的款式。菲娜伊尔将自己带着小卷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金耳环，见阿米尼娅背对自己收拾床榻，乌黑柔顺的头发披散于肩，不由得有些心酸——家里最穷的时候，她将及腰的长发剪去卖了，如今好不容易才蓄养起来。
玛哈特虽然常年在外，但对唯一的亲妹妹格外宠爱，不但置办了所有嫁妆，回来前还特意去了趟底比斯，带回了哈托尔神庙出品的高档化妆盒，眼线膏，胭脂，玫瑰香膏等等一应俱全，再加上一柄小巧的铜镜和铜梳——这可真是菲娜伊尔梦寐以求的礼物，激动得她围着亲哥哥当即跳起舞来。
菲娜伊尔打开化妆盒，举着铜镜为自己描上长长的眼线，擦上胭脂，最后在全身抹上厚厚的香膏。梳妆完毕，她来到阿米尼娅面前，转着圈，不住询问，“我看起来怎么样？要不要再擦点香水……”
“新娘啊新娘，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阿米尼娅笑着往她的嘴里塞了颗椰枣，拌着蜂蜜的枣干甜极了，在口中融化时还带着花朵的清香，“真好吃！”菲娜伊尔露出灿烂的笑容，盛装打扮之下，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该让哥哥多买些的。”
“你也不怕甜掉牙……”
少女们正说笑，玛哈特从外头进来。妹妹出嫁，往后便有了亲密的爱人相伴，有了幸福的生活，也必定生儿育女——这令他感到由衷地高兴，天不亮便跑到邻近的村庄，换了些甜柑橘回来，想让少女们尝尝鲜。
三人吃了点面包，啤酒和水果，都觉得十分满足。天色尚早，菲娜伊尔觉得自己的化妆品如此昂贵，化妆技艺如此精湛，必须得惠及一下家属。阿米尼娅本想推托，但见玛哈特二话不说，极为配合地让妹妹描上眼影，也只能老实坐下，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抹起来。
少女闭着眼睛，微仰起头，晨曦的薄光透过小窗，洒在她姣好的面庞上，恬静而柔美。玛哈特看在眼里，心底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悸动，直到门外有人呼喊，才回过神来。
“我出去看看——”
他急匆匆地往外走，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
菲娜伊尔有些得意，她自是知道哥哥的心思，于此同时，她又觉得阿米尼娅平时实在太过素净，说是做家务方便，不但不化妆，连饰物都不愿戴——但今天不一样！
“瞧瞧，多漂亮，你就该每天这样……”
菲娜伊尔说着，突然记起什么，她放下铜镜，来到床榻旁，从放置旧物的破损的木箱中，翻出一个泛黄的布团。
阿米尼娅好奇地看去，布团抖落开来，那竟是一条长裙，布料如蝉翼般轻薄，裙角处依稀可见华美的刺绣和波浪般的褶皱……这曾是一件礼服，只可惜在水中泡了太久，又缺乏悉心地养护，阳光暴晒，粗鲁的捶打和洗涤，令它又脆又烂，早已经不成样子了。长裙底下还裹着些许首饰，一串树叶形状的金链，一对细而扁圆的金镯，还有一块用黑曜石制成的护身符，上面刻写着密密麻麻的图案。
“这些不是……”
阿米尼娅惊讶地回望菲娜伊尔——对方捧着礼服向她走来，“哥哥一早就赎了回来，只是不知道要怎么给你……裙子没法穿了，但其他的还能用——收下吧，阿米尼娅，神明一定会保佑你的，你天天戴着它们，也许很快就能想过去的事情呢！”
菲娜伊尔将衣物交到阿米尼娅的手里，一脸期待地说。
阿米尼娅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它们带给她的只是一点似曾相识，恍惚间又夹杂着在河水中沉浮的片段。
“阿米尼娅？”
菲娜伊尔见她低头不语，催促道。
“好吧。”
“太好了！”
菲娜伊尔欢喜地大呼，帮着阿米尼娅系上护身符，套上细镯，正准备将项链也挂上……
“等等——”
阿米尼娅将金链接过去，黄金树叶小巧可爱，纹理细腻，她笑了笑，将它们戴在了菲娜伊尔的头上——金色的小树叶铺展开来，一个挨着一个，在深色假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闪亮。
“？”
菲娜伊尔惊呆了。
“这几年来，我们朝夕相处，你教会了我许多事情，我早已经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菲娜伊尔，你一定要幸福的啊！”
明亚城一带有个风俗，在女儿结婚时，女性亲属会给新娘一件首饰，以祈求婚姻美满。菲娜伊尔的母亲早逝，又没有旁的亲戚，见此感动得几乎要哭，阿米尼娅连忙哄道，“快别哭，眼线要是花了，新郎见到怕是要跑”，几句话又逗得她破涕为笑。
补了补妆，又重新擦了一遍香膏，外头突然热闹起来——新郎来了！
贝耶里牵着骡子步履轻快，骡身上铺着一块染了花纹的羊毛毯，边沿用铜片装饰，很是气派。他笑着与相熟的村人打招呼，彻夜的狂饮一点也难不倒他——他今夜还要喝个够，不但如此，他还要与亲密的爱人，以丈夫和妻子的身份对饮，拥抱，亲吻，共眠……
再没什么能比得上这些，他越想越觉得快活，唱起歌来:
“啊，太阳神，我的妹妹无与伦比，
她是世间最美的尤物，
就像东方升起的晨星，
是多么地耀眼，是多么地明亮，
她的皮肤白皙，她的眼眸含情，
她的红唇微启，轻而易举捕获我的心，
谁能够获得她的拥抱，谁便会无比欣喜，
她向我走来，步步踩着我的心——
当她走出闺阁，她就是这个世间的另一个太阳！”
……
“贝耶里——！”
菲娜伊尔迎了出去，两人热情拥吻，邻人们在一旁起哄，满满的欢声笑语。
陪着新郎来接亲的，还有几个族中的亲戚，见到新娘打扮得如此华美，厚厚的嫁妆堆放在侧，还配了马匹驮运，再不敢小瞧这朴素的村落。菲娜伊尔在众人的祝福中坐上骡子，由贝耶里拉着缰绳，兴高采烈地前往新居。
阿米尼娅自然也要随新娘一同前往，她本想脱了首饰，又觉得家里没人看管不安全，索性还是戴在身上，当然，长袍和面纱也得带上。待她快步赶上队伍，菲娜伊尔见她又裹得严严实实，不免有些嗔怪。贝耶里为了哄她，从路边摘了一大束野花，嘴里的情话比蜜还甜，直说得菲娜伊尔羞红了脸。
阿米尼娅见此便落后几步，走到玛哈特边上。玛哈特牵着马，看了一眼她白嫩的脚背，又看一眼马背上堆的满满的嫁妆，想说的话，自然也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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