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时逢乱世,神洲分崩离析,动荡不安。
是以佛道儒三家之士纷纷入世,皆愿凭己之力济世苍生。
越空见拜别师父下山有数月余,一路晓行夜宿,到了渭都外,城门已关,便在不远处的山岭找到一处山洞落脚。
此岭阴森可怖,寒气逼人。夜半时分,这一带常有鸦群出没,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有时还伤及过路人,故曰寒鸦岭。
子夜,万物静息,月黑风高,蛇鼠窜行。
一只天外墨蝶徐徐飞来,萦绕于空,继而对准越空见的天灵盖飞去。
霎时火光一闪,恍如白昼。
“哎哟……”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墨蝶跌落在地,现出一人形来,乃是一红衣少年。
越空见闻声醒来,地用剑抵在那少年颈上。
那少年双手合十,急切求饶:“好汉在上,饶在下一命!”
越空见冷哼一声,道:“何方妖孽?”
少年一听急了,倏地起身,差点撞到剑尖上。
“妖?谁说我是妖了?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小爷我到底是不是妖?”
越空见听了,伸手去探他天灵,脸色一怔。
怎么可能?
少年见他愣住,双手环胸,下巴一仰,傲娇起来:“哼!”
“……”
越空见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前少年英眸剑眉,神采不群,看上去和寻常人相比,只是面色略白了一些。
但事实上,他既不是人,也非妖非鬼,乃是半人半灵。
半人半灵,由魂而生,万灵而聚,拥有肉身,生于九幽,可通混沌。
越空见只在古籍中读过这一生灵的存在,却从未真正见识过。不曾想他下山这一趟,还能碰上这等稀罕物。
少年见他神游去了,趁着他没注意,转身想飞走,却被一道符咒打了回来,又重重摔了一跤。
他吃痛地哀叫:“哎,我的腰……”
见状,越空见寻思片刻,嘴边浮起一抹笑。
忽然,他拿出一个葫芦,嘴里念了一个咒语,指向少年,大喊一声:“收!”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收入葫芦中,在里面气得直打滚:“喂,臭道士,你快放我出去!”
越空见摇了摇葫芦,把少年晃得晕头转向,得意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少年被气得几乎吐血,用力踹几脚周围的铜墙铁壁,愤愤道:“臭道士,想都别想,告诉你,我可是有主的!”
越空见目光一凛,果然,他猜对了。
这等生灵要成人须以血为引,没有高人相护断断是活不了的。
他不屑一顾,挑眉道:“哼,那就让他来找我吧。”
说罢,他把葫芦别回腰间,准备再睡一会儿。
这时,云浮月现,树影裟裟,天边掠过一排飞鸦。
一道突如其来的寒光带着杀气直逼越空见,他身手敏捷地避开了。
“好险。”
他嘴角一弯,看样子,来的是一个高手。
越空见抓起剑,走出了山洞。
此时,月色朗朗,长庚相伴。
月夜下,一道飘逸的身影与他遥遥相望。
那人身着一袭茧绸白袍,脚踏一双青缎雪靴,腰间别着一箫,凌空御剑,真乃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那人徐徐开口,声音宛若天外之音,挟着霜尘,踏星而来。
“不好意思,道长身上,有我的宝贝。”
越空见当即知晓他是为何而来,手放在腰间葫芦处,一脸淡定:“你如何肯定这里面就是你的东西?”
少年早就听见了那人的声音,心下一急,脱口而出:“没错,我是他的,就是他的!”
闻言,那人似是一悦,唇角莞尔,霎时星辰黯淡,都被他这一笑比了下去。
“君子不夺人所好,望道长成人之美。”
越空见拍拍葫芦,胸有成竹道:“要带走他,就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吧。”
话音刚落,那人疾驰而来,沾着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他腰间的葫芦。越空见矫捷地闪身一躲,伸手想去拔剑。那人却比他速度更快,一掌将他的剑推回鞘中。
他心中不悦,口里飞快地念了一串咒语,十几道带着火光的灵符破空飞出。那人往后一跃,迅速取下玉箫,放到唇边,吹出几个呜呜咽咽的箫音。那些符咒顷刻间换了一个方向,转身齐齐冲向越空见。
他有些猝不及防,连忙举起双手,掐诀施咒,大喝:“破!”
那些灵符闻声即停,在半空中燃成灰烬,落到地上。
越空见暗暗喘息,不敢置信。
他的法术,竟被人逆转了。
那人收起玉箫,躬了躬身,翩翩道:“承让。”
越空见虽心有不平,却自知技不如人,只好取下葫芦,将那个少年放了出来。
少年一骨碌从葫芦里滚了出来,脚步轻浮,面色惨白。他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颤抖着指了指两个人,有气无力地骂咧起来:“你们两个龟……真是,下次打架前记得知会一声。”
少年踉踉跄跄地走着,刚到白衣男子面前,便因体力不支,靠倒在他的胸前,男子顺势揽了少年一把,不让他从自己身上滑下去。
越空见登时转开了目光,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
“多谢道长。”男子微微颔首。
越空见闻言回头,拱手道:“阁下好身手,在下越空见,敢问尊姓大名?”
男子还礼,语气温和:“在下蘧之衍。”
越空见倏地一惊,蘧,蘧之衍?
这时少年突然从蘧之衍怀中抬起头来,颇为不满道:“云中君,你们还要聊多久?快回去睡觉吧。”
蘧之衍低头,轻拍少年的肩膀,淡淡道:“嗯。”
越空见莫名头皮发麻,却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
蘧之衍施礼道:“告辞,道长。”
须臾,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留下一脸震惊的越空见。
想不到,今夜和他交手之人,竟是蘧之衍。
神洲之上,蘧家乃仙门望族,集三家之大成,司星掌命,博施济众,门徒皆为世外高人。尤其是蘧之衍,虽未及而立,却以一曲《西之诀》引魂轮回,渡人生死,品性如青山耸峙,千仞壁立。因其素好白衣,翩然丰俊,堪称那传说中的云神,时人谓之仙风道骨,世间绝色,遂尊称其为云中君。
越空见不禁陷入沉思:“原来蘧之衍身边跟着一只半人半灵。只是,这半人半灵者,究竟是谁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能得天地神眷,以残魂重聚为灵者,生前必是集大功大德于一身。那少年看上去稚气未退,像是才过志学之年。当今世上,又有谁年纪轻轻便立下如此功德呢?”
越空见抬头望月,不知自己日后是否有机会再见那两位一面。
***
蘧之衍带着孟玄离回到客栈时,丑时刚过。
孟玄离软绵绵趴在床上,昏昏欲睡。蘧之衍见状,俯身松开了孟玄离束发的红色发带,青丝顷刻散落在背。
接着,他再去脱掉孟玄离的靴子时,发现孟玄离早已胡乱蹬掉了它们。
孟玄离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埋怨道:“潜光兄,你这次来得好迟呀。我被那臭道士打了两下,还差一点让他给收了。”
蘧之衍帮他把被子掖好,道:“打在哪里?可还痛?”
孟玄离一只脚不老实地跑了出来,迷糊道:“还能是哪里?自然是背了,你以前不也专门打那里吗?”
蘧之衍耐心地把他的脚放好,道:“谁叫你偏偏喜欢去闯那有禁制的梦?”
孟玄离嘟囔着:“唉,普通的梦吃了权当果腹,有禁制的梦吃了还能增长灵力呢。”
蘧之衍缓缓道:“量力而行。”
“好的好的,这话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闻言,蘧之衍起身,吹熄蜡烛,离去。
朦胧间,孟玄离睡着了,还做起了梦,似是梦见了他回来找蘧之衍的那一晚。
***
汩灵峰。
苍崖断壁,雁过无声。
一只墨蝶携风而来,沾水而去。颤颤巍巍,隐隐落在了一山泉附近。
山瀑倾处,水至冽,夜至浓。
霜风凄尽,浮云退散,新月始出,所照之处,无不清明。
枫阴稠密,水波粼粼,皎皎月光细细勾勒出一道潇然的男子身姿,轻烟袅袅,肤洁胜雪,黑发如瀑,背脊如松。
一头发齐眉的童子上前,双手作揖,毕恭毕敬道:“云中君。”
“何事。”一个空灵的男声响起。
“守卫弟子来告,一灵物闯了进来。可要诛灭?”
蘧之衍掐指一算,唇角微扬,道:“有缘,随它。”
“是。”童子遂行退礼。
蘧之衍自水中站起,换上一身白绸素袍,不著发髻,闲适恣意。
他斜长的眼梢探向岸芷丛中那时隐时现的蓝光,淡淡道: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