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一朵扬州白(上)(1/2)
等待一个答案的时间,整个人好像空落落的、不上不下地缀在人间,一句话,可入九霄云上,可落十八地狱,一者死无怨无悔,一者恨平生。
蔚予纵始终沉默着,迟迟没有给一个答复,所以谢恣意就在人间反复煎熬,期待着一根蛛丝降落在他眼前。
“让我想想。”
谢恣意听见蔚予纵如是说。一句话,让他继续被绑在了人间,动弹不得。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谢恣意挤出一个笑容,极为缓慢地放开了握着他的手,近乎呢喃道:“好……不急,你、慢慢想。”
蔚予纵突然握紧了他即将离去的手,将他整个人拉入怀中,“我不要想了。你是我的。”
这似乎是一个过于冲动的决定,还有许多关节,他尚没有一一理顺想清,但他已不想再等,哪怕片刻。
只要谢恣意开口,只需一句话,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他,如百川东流入海,如黄昏暮鸦归林,不舍昼夜,无可抗拒。
谢恣意近乎难以置信地伸手回抱住他,直到真正触及他坚实温热的后背时,方生出些许实感。
“多谢你。”
蔚予纵胸腔中鼓起一声低沉的笑,“……谢我什么。”手掌下是谢恣意嶙峋的骨,他轻轻闭上了眼,放纵自己沉溺于无需理智的一刻。也许某一天他会被这过于嶙峋的骨刺伤,但至少他曾将之拥入怀中。
烛花轻轻地爆开,发出微弱的“噼啪”声,橙黄的烛火剧烈地摇动了一下,随即燃烧得更加明亮。
三更天的锣声已敲过了,蔚予纵睁着双眼,与摇曳的烛火相对无言。
世间情字最难断,英雄盖世也未必能理得清千头万绪的情丝。他一遍遍扫开心底的隐忧,不愿意想得太多——能和谢恣意一起,已是他生平所有料想中最意外之喜。
清晨启程时,两个人仍是各骑一匹马,不远不近不说话,但伏青鸾敏锐地发觉了气氛的改变。他暗戳戳地给谢恣意递了个眼色,得到了一个朗然而羞怯的微笑,与之前的愁眉苦脸大相径庭。于是,他便知道,谢恣意和蔚予纵多半是成了。
此事一了,他也可以将心思全然放在与任长暮的约战上了。如今已是约定中的第三日,距离泗州不过二十里路程,只是不知任长暮何时会来。
伏青鸾跃跃欲试道:“眼瞅着就要到泗州了,也不知道那个任长暮什么时候来。”
谢恣意安抚道:“该来时便来了,说来此次只是切磋,青鸾不若放宽心。”
伏青鸾露出些许无奈神色:“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倒是能放宽心,可怕是师父和祖师爷饶不了我啊。”
蔚予纵讥讽一哂:“怕什么?左右天下第一不是你。”
“不是我,那也不是你啊,你高兴什么?”
蔚予纵理直气壮:“是不是我无所谓,不是你,我就高兴。”
“你!”伏青鸾被他气得跳脚,“你不可理喻!”
蔚予纵心情颇好,眉眼弯弯似月牙:“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人之常情而已,有何不可理喻?”
如水中一片不起眼涟漪,任长暮倏忽出现在路中央,身后负着漆黑古剑,袍袖无风自动。
“别来无恙。”
伏青鸾放下警惕之心,朗然一笑,朝他拱了拱手:“别来无恙。”
“此地开阔,附近少有人行径,是比剑的好去处。”任长暮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觉得如何?”
伏青鸾放眼望向四周,确如任长暮所说,此处开阔平坦,毫无遮蔽,一览无余。他点点头,“的确不错。”
任长暮神色一凝,负手而立:“请了。”
伏青鸾将阿悯和坐骑交给了谢恣意,“你们离远些。无论如何,不要插手。”
“我知。”谢恣意神情严肃,“放心。”
伏青鸾正要离开,袖子忽地被扯住了。一回头,阿悯正拽着袖子,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似乎有话要说。
阿悯从袖子里的锦囊中掏出一个皱巴巴、被水泡过的护身符,递给伏青鸾。
伏青鸾蹲下来,颇为郑重地接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我一会儿就回来。”
阿悯懂事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越走越远。谢恣意轻轻握住小孩儿的手,“青鸾不会有事的。”
风声萧萧,野草萋萋,碧云天高秋叶垂,山空树静鸦声低。
伏青鸾手持灵犀剑,与任长暮面对面站定,向来温和的眉目染上了一丝凌厉。
目光交接一瞬,两剑齐出,半空中直直撞在一起,带出一连串金戈交击之声。一者轻灵飘逸,如雨浥轻尘不沾衣;一者孤寂浩渺,似万古长夜无声息。如雪的剑光交缠碰撞,秋水般的寒意层层向外荡开。
断裂的草茎与扬起的尘土,一并在激荡的剑气中翻卷成灰。阿悯眼也不眨的看着,然而他既看不清两人身在何处,更看不清两人如何动作,只能在飞扬的尘土中,偶尔捕捉到剑光残影。于是,他更加不敢眨眼,生怕一不留神的功夫,伏青鸾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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