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1/2）
谢莫白看着谢莫愁身上的红衣直蹙眉：“怎么又穿红衣？早就告诉过你，这么一身衣裳，敌军攻过来，你就是活靶子。”
“好看呢！”谢莫愁满不在乎：“活靶子就活靶子呗，就当替你们转移注意力了。”
“胡闹！”谢莫白冷着脸，见谢莫愁讪讪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起来：“哥是为你好，你还得回家呢。”
谢莫愁低着头：“我错了，我回去就换。”他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递到谢莫白手里：“哥，别生我气，我祝你凯旋而归。”
谢莫白摇摇头，接过茶喝了：“莫愁，如果我回不来，雁门就得靠你了。”
“呸呸呸呸！不会的！”谢莫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哥一定能长命百岁！”
谢莫白看着他，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么一个孩子，比蔚情还天真跳脱，他怎么放心得下？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那就承你吉言，哥——”
谢莫愁突然从身后抱住他，谢莫白怔住了。
谢莫愁向来傲得不行，嫌这些举动婆婆妈妈的，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和他亲近。
他忍不住笑了：“怎么了？知道哥的好了？”
“对不住……”
谢莫愁伸手点住了他的睡穴，明知道谢莫白听不见，他仍然絮絮叨叨道：“我点穴学得不好，只有这个法子了。茶里我只是放了安息散，你一时半会应该醒不了。你醒了，千万别骂我。”
“哥，对不住。要是我俩只能活一个，那个人得是你。”他将谢莫白安置在床上，“你忘了，一直是我让着你的。”
谢莫愁脱了身上火红的衣裳，把自己的衣服套在他身上。
谢莫白向来不爱穿鲜艳颜色，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他哥穿红，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感慨道：“看我哥，穿红衣多俊！”
谢莫愁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无比自恋道：“我们俩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那我也肯定特别俊。”
他拿了谢莫白架子上的银甲穿好，将所有细节一一整理好，自言自语道：“其实我都会，就是想看你帮我，你每次都信，笨死了。这次我去无悔岭，一定替你打个大胜仗。”
谢莫愁穿好战甲，俯**细心地给他掖了掖被角：“你放心，你想做到的事，我都会帮你做到！好好睡，等你醒了，事情我就解决了。”
他走到营帐门口，又不舍地回头看了谢莫白最后一眼，低声道：“哥，我走了！”
谢莫愁撩开帐门，冷了颜色，看着眼前整装待发的军队，一勒马，下了命令：“全军出征！”
无悔岭一战，一如谢莫白先前预料。
谢莫愁带兵等候多时，鲜卑军一如之前的行军安排，自此处借道。他看着底下鱼贯而入的敌军心痒难耐，又想起谢莫白平素骂他性子太急，要他面临大事时，一定要在心里数够一百个数再行动。
谢莫愁心说这应该是大事中的大事了吧，他记着谢莫白的嘱咐，硬生生熬过一百个数，迫不及待地下令袭击。
山谷两侧落石滚下，将敌军围困在山谷之中，三波箭雨过后，死伤惨重。无悔岭地势狭窄，骑兵无法摆开阵势冲锋，再加上山石箭雨，马匹受惊难以控制，相互冲撞踩踏，队形乱成一团，正是出击的好机会。
谢莫愁当机立断，率先发起冲锋：“给我杀！”
借着地利夹攻，雁门军果真以少胜多。但鲜卑人见无路可逃，只得背水一战。
双方几乎都杀红了眼睛，血液顺着刀柄流下来，滑的几乎握不住，所幸谢莫愁一早将刀绑在了手上，不至于打到中途掉了刀。
谢莫愁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敌军，他浑身是伤，火辣辣的疼，一身白衣早被血浸透了，胳膊麻得几乎举不起来。
混战中，他听见不知谁模模糊糊在说：“**妈的谢疯狗，我死了也要拉你垫背！”
“**妈！”
听了他的话，谢莫愁硬撑着一口气抬刀再砍，他想，你家死绝了我哥都不会死。
都到这步了，总不能给他哥丢人，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谢莫愁疯起来也不差！
血液逐渐染红了整个眼睫和视野，最后的最后，尸体倒了遍地，他竭尽全力地站了起来，笑着骂了一句。
“**妈！谢莫白无所不能！”
一呼百应。
无悔岭内所有活着的人齐声喝道：“谢将军无所不能！”
谢莫愁笑了，他拄着刀，心想：真好！我哥无所不能！
雁门的第一场雪落了。
原来北州的雪也有这样的温柔。
谢莫愁仰着头，脸上带着笑，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上一次，谢莫白来迟一步，骑着马亲手接回了卢照仪烧毁的甲胄。
三个月后，谢莫白又来迟一步，骑着马亲自带回了孪生弟弟的尸首。
秦得墨的墓旁，又添了一座新坟。
从头到尾，谢莫白没有掉一滴眼泪。
雁门的雪下了又停，天气急剧转冷，北州的冬天又到了。
聂倥偬远远看着，觉得心惊胆战。谢莫白比谁都重感情，他不哭，才让人害怕；但他又怕谢莫白被仇恨冲昏头脑，以至兵败如山倒。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忍不住告诉了他。
“我问了从无悔岭回来的士兵，他们说，莫愁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谢莫白无所不能’。”
谢莫白眼珠木木地转了转，眼泪倏忽掉了下来，他猛地伏在案上：“我算什么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却要卢照仪为他殚精竭虑？无所不能，却要谢莫愁代他出兵赴死？
他算什么无所不能？他的无所不能，是他最重要的人拿命堆出来的！
入了冬，雁门上下氛围愈发紧绷，哪怕是一只飞鸟掠过，都能看见士兵纷纷按兵警惕。
仗打了一年，雁门六万守军只剩三万，鲜卑人损失更为惨重，如今只剩下四万来人，勉强算是势均力敌。
双方虽是按兵不动，弓弦却已经绷到最紧。
鲜卑先按捺不住了。
翊王慕容羿约战雪谷——所有人心知肚明，这是最后决战了。
雪谷是什么地方？
雪谷乃是冷水河出枯槁山而形成的一片平原，冬日河面冻结，地势开阔，一马平川，无处可以没伏。
选在此处决战，就是要比就比阳谋，要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谢莫白斟酌再三，最终决定应战。
一来，士兵们神经都绷得太紧了，若是继续等下去，难保这根弦不会崩断。二来，狗急跳墙，若是真将鲜卑人逼到绝路，难保他们不会剑走偏锋、兵行险招，届时反倒不美。三来，纵然是雪谷这般地势，也未必无计可施……
双方各怀心思，敲定在腊月初八，雪谷决战。
腊月初八，大雪，风极凛冽。
谢莫白率军前往雪谷，对方领兵的乃是他的老对手慕容確。
四下逡巡，并不见慕容羿，谢莫白心知他们恐怕同样另有擘画。双方话不投机半句多，几句场面话都没说完，便已经短兵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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