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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忽如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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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眼前不再看得见那盏红灯笼,心中不再找得到回家的路。

只余心如死灰,江湖为家,他不是离乡的游子,是无处可归的孤魂。

谢恣意痴痴地看着他,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胸腔中冰封已久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滚烫的血液汩汩流淌,被他漠视已久的痛苦突然反扑,千刀万剐,肝肠寸断,抽筋蚀骨。

他痛得几乎站不住,他也确实站不住了。

夜集中喧闹的声音潮水般退去,眼中的灯火明明暗暗,一颗心剧烈地痉挛收缩。他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地上,跌落在满地尘埃中。

谢恣意颤抖着、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气虚力竭地跌落回远处。几番尝试,只累得满身尘埃。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落在他肘弯处,这双手很温柔又很坚定地将他扶了起来。

谢恣意抬眼看向苏姑苏。苏姑苏很冷静,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是对这副情形司空见惯一般。

喉珠猛然颤抖滚动,谢恣意突然自惭形秽起来——他总是这样狼狈。他现在已是这样狼狈!

他在他眼前竟然这样狼狈!

谢恣意咬着牙,笑容苦涩地垂了眼,去拍打衣服上的灰土,面上假作不在意道:“见笑了。”

他垂着眼,看见身上的灰白的旧衣,拍打的动作骤然一顿。

这衣裳就像他的人一样,灰呛呛的,黯淡无光,不合时宜。纵使能拍去灰尘,也不能改变它如今已与尘埃同色的事实。

谢恣意的心再次刺痛起来,他想躲起来,躲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再也不见认识过去那个他的人。

他舍弃了声名,舍弃了身份,舍弃了归处,舍弃了所有的一切——只因他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了。

他不愿承认自己已跌落尘埃,到了最后,却是不能不面对。

苏姑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趣道:“我还不知自己真能叫人走不动路呢。”

他虽然年轻又桀骜,却是个很懂人心的人。他若是不想让人尴尬,就绝不会让有一点儿不快,只是平时懒得为此耗费心思罢了。

谢恣意道:“苏娘子实在过谦了。”再抬头时,他已掩饰好了自己,唇边一如既往地挂着温和的笑容:“苏娘子怎会在此?可是案子有眉目了?”

苏姑苏微微一挑眉:“你就想和我说这个?”

不说这个,还能说什么呢?

谢恣意微笑不语。

“罢了。”苏姑苏无趣地解释道:“我是一路追查过来的,至于有什么眉目——”他唇边露出自信的笑容:“与我来,我带你听一个好故事。”

谢恣意不解地看着他,却被苏姑苏拉着,不得不跟着他一道进了文殊寺。

文殊寺内,殊为安静,文殊菩萨身紫金色,右手持金刚宝剑,左手持青莲花,宝相庄严。重要的法事刚过去不久,寺内留驻一股清圣氛围,来往香客都很安静。

菩萨像前跪着一位年纪略长的夫人,看她衣饰考究,进退有据,一举一动,落落大方,显然身份不凡。她保养得当,看上去并不显老态。可惜她眉头紧蹙,神色沉凝中显现出浓重的担忧来,因此,才会让她的年龄有些掩饰不住。

过了很久,这位夫人才从蒲团上缓缓站起,她跪得似乎有些久了,站起来时难免有些摇晃。

谢恣意看出这位夫人是会武功,而且武功不弱,就算一时血脉不通,也绝不会因此摔倒。

跪在她身侧装作祷告的苏姑苏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她立即伸手扶住了她,柔声询问道:“夫人小心,可还好吗?”

谢恣意隔得距离稍远,并听不清两人在说着什么。不过,显然苏姑苏在几句话的功夫里就已经取得了这位夫人的信任,两人相携着出来了。

谢恣意真正惊讶了。

不是因为苏姑苏如此快地达到了目的,而是因为他认识这位夫人。

只要是在江湖上闯荡过几年的人,少有没听过她名号的人——金银仙子康夫人。同时也是,银槎山庄庄主的结发妻子。

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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