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瓶装旧酒(1/2)
新住所也在山顶。
给戚策琰引路的人是“先生”,两人一路相顾无言,好在路短,从首领那间窗风大屋出来后,拐几个弯、再走百十步就到了。
他与和期“看病”时,住的是暗不见天日的无窗窄室;“进学”后,那间屋子大了些,堪堪有了点样子;而买了“万金贵子方”后,房间的装帧终于能和耒阳万福楼较个高下了。
因从地牢过来,和期耽误了一阵子才到。与入住那间半山腰屋子时的反应差不多,她兴高采烈,连跑带颠地逛荡了一圈,还不顾夜风寒凉,探着身子将所有窗扇外头的景致都看了个遍。
角落、桌前和床头,莲花模样的烛盏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十二束小火冠接连被唤醒后,从烛蜡中绽出了很多融融的暖香,缓慢地汇成股,将夜风温柔地朝外推撵。
戚策琰吹熄手中引蜡,望着那人的侧影。
那人则仰脸望着夜空。
空中落下微光,光滴滑过她的额头、鼻尖和唇珠,又跌入了夜风中。风想钻进屋,渗入风中的微光那头又系着月亮,月亮便被拽低了许多,此刻就浮在最正中那扇窗外头。
月在山巅,人在山巅,可伸手够不到;月落寞,人不语,可悲苦不相通;月光稀疏,人影浅淡,可光影不能融——凉月伤怀,又尤以山月为甚。
可那只托腮赏月的狐狸似乎无愁意:窗棂旁的她眼波闪烁,侧脸笑出梨涡。戚策琰猜这人纯粹是醉景罢了,远到不了这境界。
“对了。”
和期忽然“啊”了一声,一扭脸与他对上了眼神。“长教习,那首领和你说什么了?”
戚策琰将引烛放回桌,垂眸道:“没什么。”
狐狸望月成画,他也栽进去了:有那么一瞬间,竟将她做过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也忘了不能对这人良善。好在她自己把这茬提起来了。
“怎会‘没什么’?”和期关上窗子,匆匆跑到他身边,带起的风吹熄了行路边的一盏烛,“那他叫你过去干嘛?”
“他把那癸十叫过来,问他认不认识我,那人说不认识。”戚策琰从行囊里翻出了《搜宝记》,眼皮都不抬。“然后首领问我是否要买‘万金贵子方’,我说是,然后他就让我到这来了。”
“这就完了?”和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右缓缓侧腰,想一窥戚策琰的表情,可她长教习却不给她机会,月白衣摆“嗖”一回旋,大步走向了床榻。
“你安静些,我要看书。”
“书”字的话音还未落,就被严实地关进了床帏。
盯着从帏中透出的暖光和人影,和期心中敲鼓:为何这人见了首领后就对自己爱答不理了?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可她站在那半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想起那本《搜宝记》,和期计上心头,决定换个路子去撬戚策琰的嘴。“长教习,我在幻觉里听见那些事情,你和首领提过了吗?到底是真的假的?”她好奇道。
“真的。你安静点。”
帷帐闷声道。
事不过三,这是他第二次警告自己“安静点”了。和期无奈收声,走回窗边继续看她的月亮去了。
如果首领答应卖“万金贵子方”是真的,那事情就是在按她构想的“中策”在逐步推进。而且那块蛟纹玉佩应该已经被拿走了。
从石镇到耒阳,连办事加赶路,大概要两到三天。和期估了下,发觉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见到首领。
既要迅速,又要谨慎。
前路未卜,谈何容易。
到今天有二十几天、快三十天了?估算完另一个日期,和期隐隐有些不安。她盯了一会床那边的动静,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拿过自己的包裹,放在地上翻找起来。
就在此刻,床帏被“唰”地一声拉开了。
正蹲着的和期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一高蹦了起来。
“怎么了,长教习?”她站得笔直,心在胸口狂跳不止。
好在戚策琰并未察觉到异常。他倚着叠垒的软枕,书丢在一边,闲淡道:“我要睡了,你把蜡熄了吧。
单衣雪白,胸膛半敞,和期只瞥了一眼就立刻扭开了脸,可忽然又觉得不对。“长教习你……要睡床?”她将目光定在《搜宝记》上,目不斜视地试探道。
“嗯。”
嗯?
虽说她与戚策琰之间是有这么一条规矩:当难免共处一室时,睡床是要靠抢的。可自打跟“贵子方”扯上了关系,她大大小小地吃了不少苦头,境遇之惨,令她那位不知“体恤下属”为何物的长教习也不忍心再苛待她,几天里一直都是他在睡地板。
然而,她被下了“汀兰”、又刚晕完,正是最可怜的时候……他却将同情心收回去了。
这人绝对是发现了什么。
和期咬住下唇,再次陷入苦思。
再次无果。
“长教习……牢里湿冷,我又刚醒不久……”没办法,她破罐破摔,开始壮着胆子腆着脸装柔弱,“您看,是不是——”
戚策琰扭头吹熄帏中烛,大手一摆,“唰”地将床帏拉严实了。
“你安静点。”这四个字上头覆盖的坚冰,厚有几寸。
和期识趣地噤声。
事不过三……所以惩罚是,被子和枕头都不给了?
和期叹气。依吩咐将蜡烛都弄灭了之后,她蹑着脚步蹲下身,借着稀薄的月光继续刚才的未竟之业。
可当她一点一点撕开油纸包、终于拿到了翠绿糕饼的瞬间,床帏第三次被扯开了。
疾如惊兔,和期又一次弹跃而起,看到半空中朝自己飞来的庞然巨物,她的腿手比脑子先一步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囫囵抱,稳当地接住了它。
是被子,里面还裹着枕头。
叼着饼的和期笑得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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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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