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1/2）

“女先生”又消失了。

许久，和期才从“贵子方”令人发指之恶行的冲击中缓过来。混沌的脑袋复归澄明后，她却觉得更迷糊了：不止原来的疑问仍未得到解答，新的困惑也层出不穷。

比如，骗子们用的是“狸猫换太子”之术，可为何现在还在严防死守不让男子同那些娼妓亲近？它拖延的目的是什么？

生下来的如果是个女婴，怎么处理？

“贵子方”为非作歹许久，女子们饱受羞辱和欺压，多年来，定有不乏胆魄和血性之人，敢于卧薪尝胆，逃出生天后誓要将这罪恶昭之于天下，可如此一来，“贵子方”又是得如何以在黑暗继续藏身、十几年中猖獗不休的？

……

还有一事，和期怎样都想不通。

即便“先生”巧舌如簧，能劝得男子们厌弃发妻，可孩子就不一样了。接下来，“先生”得让买药客们打心眼儿里相信，一年后见到的小男婴确为己所出——

真有这么容易？

金钱、美色，再加上“进学”和“膳课”，和期对“贵子方”的能力毫不起疑。但真正收买人心并非易事，加之这骗局本就离奇，成事必定需假以时日。然而，这些人都是豪商，精于算计，不好糊弄，时若千金，拖得久了会失去耐心。且“贵子方”也说了，男子在“妻子有孕后便可返乡照顾生意。”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要怎么办呢？

身处黑咕隆咚的幻觉之中，倒让人能摒弃纷扰，沉下心来琢磨。和期把“先生”蛊惑人心的手段在脑中盘点了一遍。忽然来了灵光。

戚策琰同她说起过，初次“进学”时，许多男子受到了“贵子方”倒送钱这一举动的冲击，十分动容，说了许多心里话，“先生”遂以怀柔之策逐个击破，有奇效。之后送美人也是，挑了个看起来最油头粉面的当尖子，调动起了众人的色^欲。

她又想到，最开始“看病”后，根据回答的不同，她与戚策琰分别拿到了“春华”和“木螺粉”。和期心想，“贵子方”是知道“对症下药”之益处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是此理。

和期正感慨于自己的聪慧，不料，一个新的疑惑又不请自来了：

所以……“贵子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知己知彼”的呢？

*

将时辰往前倒，另一边，戚策琰也在纳闷，为何那位“女先生”转眼间就变卦了。

小屋里挤进了第四个人，更显逼仄。蓝衣人附在“女先生”耳边密语，后者听完，脸上浮现了怒容。可那怒意转瞬即逝，蓝衣人走后，“女先生”对戚策琰笑道：

“善客，不如您隔日再离开吧，女善客是初次有孕，未来又没丈夫陪着，难免会胡思乱想些，您多留一日、同她讲讲暖话，稍微宽慰宽慰她也是好的。”

戚策琰爽朗大笑：“说的有理，我家这小妇人，娇滴滴的没个主意……不如，您把药给我，我把她带走，也省得您操劳挂心了，如何？”

“女先生”脸上的笑容一僵。

带走是不可能让带走的。戚策琰沉着脸跟在引路人身后，脑海中忧思沸腾翻滚，色泽却黑沉凝重，堪比身后无灯火照亮的廊道。

据那粗莽女人的只言片语，他清楚，和期这几日根本没听他的话，在“进学”时依旧我行我素，惹是生非，如今看来，她这随心所欲的冒失带来的祸端，可能不只是有皮肉之苦那样简单。他担心她有性命之虞。

“贵子方”的手上，极可能沾着血。

想到了富子骁，戚策琰的心情又多了几分沉重：想那富子骁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又有“船王”之名赫赫，夫妻也比翼连枝，只有膝下无一子半女这一处缺憾，谁想最终竟因此在宵小手中断了性命。

“贵子方”为何要杀富子骁夫妇？

他之前对这个问题没细想，而是搁置在了一边，想等线索齐全些再考虑，可如今和期被人下药，命悬一线，他不得不迫使捡起这堆杂乱线头，以求在其中窥见“贵子方”杀人的路数。

思考后果然有收获。等攀上盘旋的石阶时，戚策琰在富案处寻到了一非常显眼的怪处。

按“贵子方”的规矩，男子在妻子有孕后可先行离开，待到一年后再回来将妻儿接走。按他与和期之前的猜测，不论是富家账本上消失的那一万金、还是富子骁两次入西岭间隔的一年时间，都与“贵子方”的要求完全吻合。

可惨案中，尸身只有富子骁及其妻子两人。车夫肯定是“贵子方的人”，不在其列理所应当，可尸体中竟也不见那被骗子们拍着胸脯承诺过的“子”，就说不过去了。

骗局被识破了么。

戚策琰想，如果他是“贵子方”的人，定会这样盘算：富子骁声名煊赫，杀了他肯定会掀起风浪，但放了他麻烦会更大：这人肯定会用自己的财富和权势报复，最起码也会闹得沸沸扬扬，令贼人们的罪恶大白于天下。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应除之以绝后患。

戚策琰皱起眉头。

此时离房门还有几步远了，引路人放下小灯笼，从腰间解下那个一路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铜环，他弯下腰，借着烛火开始找钥匙。

戚策琰盯着引路人佝偻的背影，脑中思绪如疾驰骏马、奔跑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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