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四）（1/2）

那姑娘靠过来的时候，戚策琰全身微震了震，复僵硬似铁板，刚抽回来的左手踯躅于半空，无处安放，却死活不想再落回姑娘的肩头。

和期在心中扮鬼脸。

还瞪她呢，他自己的表情都一言难尽：羞赧、嫌恶和难堪，胡乱炖成了一锅粥。玩也玩够了，和期揉揉发痛的人中，弯腰执箸，作娇弱妇人状翘起左手小指，优雅地夹起一点鱼肉，想要投食安抚一下面前那张触了霉头的臭脸。

“相公，吃些鱼吧。”她柔声道。

可送饭丫鬟“嗖”地一探身，抢在她相公前头咬住筷子头吃掉了饵料。丫鬟又向那宽厚胸膛娇嗲道：“公子，你喂我吃些鱼嘛。”说话时，她一对儿黑豆子似的灵巧眼珠不往和期那边瞟。

狐狸和狐媚子虽都是狐，却天差地别。

和期只觉好笑：这小丫头八成是受了“贵子方”的指使，大概对她这容貌出众的长教习也有些情意，总之，敢在人^妻前面，对人夫光明正大地耍弄这套青楼把式，挑衅意不言而喻。

挑衅，激怒。“贵子方”是想让她们发火。

可发火之后呢？是福是祸？

先前送饭丫鬟对他也有过几次勾引，但都是欲说还休的，而且见他甘作柳下惠就收手了，全然不似今日这样奔放露骨。戚策琰脸色青白，偏头躲过一个甜吻，却又被藕节似的软臂缠住了脖子。他忍无可忍，不停用眼神给媳妇派八百里急件，疾呼求援。和期忍俊不禁，决定给长教习挽尊。她拢袖，又款款夹起一只鱼眼白。

走一步……看一步吧。

冒牌妻心平气和，正牌妻大多做不到。此时屋里的敲锣打鼓的戏码大致有以下几种：有几个女子当场翻脸，盘子或摔、或重砸在桌上溅出许多汤汁，吓得丈夫立即将怀中美人推开老远，好言好语地哄劝起来；还有几个竖了眉毛，絮絮地斥责，丈夫沉默不语，松开了环着香软的胳膊；还有一撮人微带愠色、低声抱怨了几句，丈夫听进耳朵，反倒不耐烦了，拧起眉头反咬、乃至高声谴责妻子。只有两位，要么是已经知悉了夫君的龌龊事，要么就是夫妻情分早就淡如白水了，神情淡漠，放下盘子一言未发。

狐媚子愈发嚣张，她八爪鱼似地黏住戚策琰的同时，还能腾出空当，劈手夺了和期的筷子，甩手潇洒地将鱼眼珠抛掉了。和期颇有风度，不气不恼，她拿起桌上另一双筷子，正欲上演愚贤之妻屡败屡战的苦情戏时，忽然从余光里瞥见“女先生”对旁边两名蓝衣众使了个眼色。

蓝衣会意，松了手。

莽撞女一把扯掉堵嘴的布团，双眼冒火，气势汹汹，如冲出栏圈的饥饿壮牛杀了过去，可她牛角顶的方向却不是宿敌“女先生”，而是孤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子。

这人在哪都受人瞩目。和期放下筷子，理直气壮地望了过去。

“你个没用的玩意！缩头王八！”

莽撞女凶狠地拧住小个子的耳朵，把他从软椅里提溜了起来，愤恨道：“老娘就被在你面前被擒住，你这怂货连个屁都不放？”

男子的个头实在小巧，女子之彪悍也是明晃的。戚策琰与和期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视线交错。

河东狮吼。小个子大气都不敢出，讨饶声也细如蚊呐：“疼……疼……娘子你先放开我……”

“你胆子肥了哇！”莽撞女毫不留情，手腕一翻，几乎要将丈夫的耳朵揪下来。她朝满屋莺燕投去恶毒的目光，又对小个子吼叫道：“敢背着我在窑子厮混？”

小个子眼泪汪汪，对飞来这一顶莫须有的罪名竭力声辩，却无济于事，被揍了一拳，他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又被没泄完怒火的莽撞女跺踩了几下背。

混球打媳妇，悍妇打丈夫，都愧之为人，禽兽不如。对自己枕边人动辄打骂，算什么能耐？算什么荣光？无非是身无长处，又贪慕强大，想通过欺凌弱小，以找补自己那蝼蚁都能一脚碾死的自尊罢了。

和期垂眸，重新拿起筷子，翻来覆去地扒拉红烧鱼。

她不算侠肝义胆，不过平日要是亲睹有人施暴，她倒是乐得为弱者声张、跳出来管管“闲事”：或耍弄诡计，或敲鸣冤鼓，实在没招了，还能出手同恶霸过过招。但此地荆棘丛生，她不得不慎重，以自保为先。

可能是想法差不多的缘故，戚策琰察觉到了和期的沉闷，他目光越过八爪鱼的脑袋，定定地望着她。可和期却一手握一直筷子，专心致志地分割鱼肉，没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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