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奶糖（1/2）

大三开学前的十天，庄珩还在家里。早上他还没起床就听到争吵，声音渐大，吵得他睡意全消。

“You sonbitch!”是他母亲周玟的声音，她在国外长大，从不用中文讲粗俗的脏话。

接着庄珩听到了手掌掴在脸上的响声和周玟的尖叫，混着杯子落地、瓷器碎裂的声音，摔上的门发出震响，庄珩拿被子蒙住头，努力想再睡过去，几分钟过去了，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将他的神经扯成一条一碰就断的细丝。等声音渐歇他起床下楼，客厅的地板上一片狼藉，父母已不知去了哪里，王阿姨正小心地打扫着一地碎片，庄珩推开书房门，奶奶坐在桌前戴着老花镜看一本书，见他进来只说了句：“小珩吓坏了啊。”

庄珩鼻子一酸。

小时候每个清早或者半夜睡着的时候，他从梦里被争吵声惊醒，奶奶都摸着他的头给他擦眼泪，“小珩吓坏了啊。”

他已经20岁了，早都不害怕了。

“我想回学校。”庄珩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他放心不下奶奶，却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里。

“走吧，有你王阿姨，别惦记我。”奶奶朝他伸出手，他走过去像小时候一样蹲在她腿边，将头枕上去。

“好好的，不小了，有喜欢的女同学没有？”奶奶摸着庄珩的一头卷发，慈爱的问他。

庄珩摇头。

奶奶轻轻叹气，“有喜欢的要告诉奶奶。吃了午饭再走吗？”

庄珩还是摇头，20岁的眼睛里带着对生活的迷茫。

“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已经打在卡上了，想家就回来，我让王阿姨准备你爱吃的菜，奶奶还在这个家呢。”

庄珩闻言喉咙一哽，拢住双臂，老人枯瘦的腰身和着绵软的衣料被他抱在怀里。偌大的房子，只这里有一点依靠，出了书房，庄珩就觉得孤苦无依。

他提前返校，学校里没什么人，食堂还没开。他漫无目的的走到校门口唯一一家开门的小饭馆，人都坐满了。庄珩是不喜欢和人拼桌的，正准备抬脚走人，看到门口的桌子上坐了一个眼熟的人，是军训时站在他后面的男生，他们住同一栋宿舍楼，上课下课间时常打照面，但每每遇到仅是点个头。他的头发又留到及肩，将修长的眉毛遮去一截。庄珩突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肚子已经很饿了，他便走过去。

“这里有人吗？”

“没人。是你啊，坐，你点了什么？”

“炸酱面。”

“巧了，我也是。你怎么这么早回学校啊？不会也是挂科了吧？”男生说着还一脸坏笑的挑着眉毛。

“系里有事。”庄珩微笑的看着对面的人兴高采烈的脸立刻垮下来。

面很快端上来，两个人都埋头专心吃饭，不再说话。正吃着，那人看了眼手表，立刻瞪大眼睛，差点噎住的样子，庄珩将汤碗推过去，那人喝了一口被烫的龇牙咧嘴，放下碗拿纸巾擦了嘴，含糊不清的说：“同学你先吃着，我考试要迟到了，再见啊。”就见他抄起凳子上的书，龙卷风一样跑了。

庄珩看着没吃完的面，突然想起来，又忘了问他叫什么。临走时庄珩发现对面的凳子上放着包东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带走了。是一包大白兔奶糖，估计是哪个女生送的。庄珩有些八卦地想着。

晚上他给余文尧家里打了电话，余文尧的女朋友在美术系，庄珩记得军训时候男生说过他是美术系。果然，一形容及肩发余文尧很快就打听清楚是谁。电话里余文尧似乎是在吃东西，说话含糊不清，庄珩依稀听到是姓傅，622室，原来就在他们宿舍上面。挂了电话庄珩就拎着袋子上楼去了。

敲了一下门就开了，男生穿着宽大的T恤，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见是庄珩有些错愕。庄珩将袋子提起来晃了晃，递给男生。

男生比庄珩矮一些，他半抬着头，和庄珩挨得有些近。

男生的头发贴在脑袋上，露出清晰的面孔轮廓，黑长的眉毛快要延到鬓角，眼睛黑亮黑亮的，衬在雪白的皮肤上像极了三四十年代好莱坞的黑白电影，隔着层胶片的柔光滤镜，五官更显得明亮动人。

男生看到袋子就笑了，“原来落面馆儿了，我当扔车上了呢，谢谢你啊。”

他说着接过袋子，打开抓了一大把大白兔递给庄珩。

“不了，谢谢，我不吃糖。”

“哦，好吧，别站着了，进来坐。你们宿舍也就你一人吧。”

庄珩点点头，跟着进去了。男生也睡下铺，床铺出奇的整洁，庄珩坐在写字桌旁的凳子上，桌上放着速写本，还有几张水粉和素描。

“我能看看吗？”

“随便看。”男生正拿毛巾擦着头发，说完放下毛巾从另一个桌上的箱子里拿了瓶汽水递给庄珩。

“谢谢。”庄珩接过来放在手边。

那些画画的很好，生动传神，庄珩一边看一边赞叹：“画的真好！”

“你没见过真正画的好的，我这差远啦，唬你这门外汉还成。”男生说着开了瓶汽水，咕嘟咕嘟灌了两口。

“哎，同学，咱俩这互相认识得有两年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庄珩。”

“哪个珩啊？”

庄珩拿着他的铅笔写在桌上的草稿本上给他看。

男生凑过来低下头看了几秒，“你字儿写的真好看！和人一样。”

他注意到庄珩有一头洋气又漂亮的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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