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2）

宝华见董家的大门被关的太过严实了，知晓是看不到里边什么情况的，便转身就朝着下庄跑去。过了沟坝到了自家的屋子后边时，他立在自家的屋子后边，看着低矮的三间茅草屋那被鸟儿掏的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屋顶，再回头远远地看着树梢那边董家高大的红彤彤的瓦房顶上的红瓦片，他突然就破口大骂起来。

他骂着早死的父亲，骂着总是跟他过不去的赵定天，骂着三番五次高密的鸡冠花，骂着一家都自命清高的董家全家人，骂着近年来很是不近人情的大哥和大嫂，骂着总是喜欢取笑和调侃他的咸麻子，骂着这一天中午刚刚在岭子坡带人羞辱并殴打他的美玲和那几个跟屁虫，骂着冯庄许许多多他憎恨和仇视的人，发泄完了心中所有积攒的愤怒和怨恨后，这才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转过庄子绕到前面进了家门。

这一天，因廉淑红有些伤风不舒服并没有下地干活，待在院子里清洗一整个冬天穿过的所有内衣外衣和棉袄，见宝华早早地嬉皮笑脸地回来了，就知晓这一天他肯定又闯祸了，便板着脸故作生气地问：“回来那么早，牛放饱了没有？该不会是又没放牛跑到哪里去闯祸了吧？”

宝华一听廉淑红这样问他，赶忙收敛了嬉皮笑脸，认真地说：“怎么就没放牛？我不去放牛，那牛谁肯去放啊？齐忠仁还是咸艺玲啊？还是你的宝贝大孙女啊？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很愿意放牛的人么？除了我，咱们齐家还有愿意谁成天骑在牛背上待在野地里风吹日晒啊？”

廉淑红见宝华少有的以一种近乎饱经沧桑的大人强调在说话，不禁哑然失笑了，一时间没有绷住脸上的笑容，呵呵地笑着说：“好好好，你是齐家的大功臣，是我冤枉你了！”又说：“锅里有温着的米饭和炖鸡蛋，赶紧放下东西洗洗手吃去吧！”

宝华一听廉淑红专门给他留了蒸鸡蛋，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高兴地跳着脚跑到廉淑红的身边，搂着廉淑红的脖子就亲了亲，说：“老娘你最好了，你是这个世上最最好的老娘了！”

宝华在脚边泡着衣裳的大木盆里洗了洗手，反手在身上擦了擦，又说：“你吃了没有啊，老娘？不会你中午没吃饭，鸡蛋都留给我一个人了吧？”

廉淑红接着宝华的上一句话，说：“你现在说老娘最最好，等哪天你成了亲有了媳妇了，老娘我啊就不再是最最好的了，恐怕那时候你就跟你大哥一样，嫌弃都来不及了，怕是那时候我两个儿子都没有我个容身之处的！”

廉淑红容不得宝华接话，就又说：“中午我吃了一碗米饭，鸡蛋我也吃了一些，剩下的大半碗鸡蛋，你就都吃了吧，不用再留给我了！”

宝华见廉淑红所思所想是那么的久远，想着她早早地死了父母和丈夫，早早地守了寡没了别人的疼爱，不禁就有些难过起来。他弯下腰半蹲在她的身边，将脑袋靠在她的胳膊上，小声说：“那我就不结婚了，以后也不去相亲了，我要一辈子陪着老娘过日子，一辈子都疼着老娘，不让你遭罪！”

廉淑红见平日里一向玩世不恭的宝华竟然能讲出这样的疼人话，用胳膊一把圈住他的脖子，眼含热泪说：“傻儿子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子汉大丈夫不结婚成何体统？你呢，只要能有一颗容纳老娘的心，老娘将来就是吃糠咽菜都是会高兴的。老娘我啊，这辈子幸好有了你啊，要不然我孤零零的一个女人，老了老了，可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原本高高兴兴的场面因为宝华的一句话，顿时整个院子里就充斥着满是悲伤的基调了。宝华知道是自己不好，因不想让廉淑红过于悲伤，他懂事地故意笑着挣脱了她的怀抱，起身从井里边吊起一桶水倒进边上的洗脸盆里，抄着水将很有可能会脱眶而出的泪水一股脑给洗没了，随后蹦蹦跳跳地进屋子去盛饭吃。

宝华将饭碗端到院子里廉淑红身边看着她干活，不时地将碗里的鸡蛋挑起一块硬塞进她嘴里，笑着说：“老娘，你尝尝，你尝尝看，是不是放的时间长了，都咸的有点齁嗓子了！”

廉淑红吃着宝华塞进她嘴里的鸡蛋块，说：“儿啊，妈知道你是想让我多吃两块鸡蛋，这鸡蛋咸不咸我最清楚了，我做的时候就放了一小勺盐，我是清楚鸡蛋到底咸不咸的！”又说：“你不要再给我塞了，你赶紧吃吧，别一会凉透了有腥气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