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2)
第八章
向圈的实验失败了,一场大火烧掉了关于那场实验几乎所有的数据与真相,尚在实验中的哨兵在那次实验中因五感紊乱哀嚎着痛苦死去。据说在实验被强行终止的最后一天、漫天大火烧起时的那个下午,哨兵们的哀嚎与痛苦震动了整个向圈群楼,无数被本能驱使着赶往现场、试图进行救援的向导被拦在外头。向导们精神震动,失去控制的精神体浮现身躯,互相冲撞,并对赶来的哨兵与普通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在现场外造成了可怕的二次事故。
最后大火烧起,楼层坍塌。珍贵的向导被捆绑送走。而无论被送出多远、时间经过多久,哨兵们的求救声仍会在他们的梦魇时分响起。
面对着一块块崩溃在自己面前的精神图景而自己却无法救助,这是无论哪个向导都无法承受的来自本能的痛苦。
事后这些被禁止进入事故现场进行救援的向导们或多或少都患上了精神障碍,遑论对哨兵再次进行战场辅助,部分病情严重的向导永久性失去了他们的精神体。
拯救了人群,也失去了他们。
中央区势力高层启动追责机制。
利益清算后中央区圈子一下就空出个不大不小的位子,图稳的老人们聚在一起,几度磋谈,都无法得出满意的人选。最后拥权最大的张家主夫人出面,几句话就定下了局:白西延与另几个其它区域人员暂协管向圈。
那时白西延被从西部战区紧急调往中央区进行救助已有数周。他对于这个消息未透露任何表情,脸上的笑意甚不如面对一个哨兵患者来得真诚。
而这举措,却开启了白西延传奇的一生。
蒋以能大难不死,虽倒也好不到那儿去。
他身上被火焰燎了好几道,伤势几乎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盖了过去。
但蒋以能身上伤得最重的反倒不是这些物理伤害。他的精神伤害达到四级,五感脱离,精神体剥出。一般的向导根本治不了他, 他的治疗由白西延全权接手。
温向晴来看他。
蒋以能躺在床上,他还不能动,因为伤势过重蒋以能反倒听力大好起来。他病蔫蔫地躺在完全被隔音材料包围的房间里,埋在角落里的音箱发着单调的声音。
温老师通过耳麦问他:“你在听什么啊?”
蒋以能闭着眼:“白噪音呐。有点像雨声。温老师有什么好玩的事要同我说吗?”
温向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同蒋以能见面了,他不大清楚蒋以能在哨向联合实验里所扮演的角色,不过从偶尔与蒋以能的联络来看,他对于实验还算重要。
温向晴对学生取得的成绩感到欣慰。他说:“有一些八卦,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有啊,当然。”蒋以能睁开眼,看上去像是恢复了些精神:“人的本质面八卦,而我就是那个庸俗的人类。老师你说一下,我呆在这破房间好几天了,也就老师来过几次陪我说说话。”
温向晴想,也就只有我来了,那些与你同期的哨兵向导们不是死了就是伤残,你又哪儿还有同龄人呢。但这话温老师不能说。温老师在两年前结婚了,快当爸爸的β也是会被类O激素灌溉得浑身笼罩普度众人的佛光,更何况温向晴本身脾气也好。
他说:“是个大消息,张友老被救出来时抱着一个哨兵。”
“哦,是嘛。”蒋以能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温向晴说:“我以为你的反应还能大一些。你之前不是很想同他交朋友的吗?”
“那时我认错人了。”
“你真去找他了?”
“真去了,后头我在实验时,偶尔也还能见到他。”
温向晴问他:“你对这个人有什么印象?”
“什么印象?很好看的一个小孩。他比我小几岁来着?白白静静的,比我更像个ω。”蒋以能在身边随手比划了一下,笑:“哪像我,又是哨兵又是ω的,哇塞真独特真稀缺,性别相悖,在实验室里我可真是个香饽饽。哪儿都要我。”
温向晴并不知道蒋以能在实验室里经受过什么,他反倒以为这是个好事:“你不要为自己的异样感到自卑。”
蒋以能抢道:“我可没有。”
“是啦,你一直是个骄傲的ω,”温向晴等了等,有些担心道:“你快十八岁了,诊断书上的日期……你的发/情期,是不是快到了?”
“嗯啦,别担心吧,我会解决的。”蒋以能将两手垫在脑后,让自己稍微舒服些。垫褥用的很硬的材料,过晕症也是伤后哨兵的常见伴发疾病之一,但褥子太硬了,的确也不舒服:“换个话题吧,我最近真的蛮无聊的。谁都不能来,我也哪儿都不能去。温老师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感觉自己被关在笼子里,试图驯养我的人站在外头拿着鞭子——但是我说,我是不会被打败的。我是最强的。”
蒋以能咧开嘴朝天花板笑。天花板上均匀密布了发音设备,里面没有安装监控器,因为整个房间就是监控器。
蒋以能的直觉很准,他的确是被“关”着了。他在的房间从里面看是正常墙壁,但某一面却是透明的可视材料。温向晴坐在可视材料后头,直视着蒋以能;他的面前麦克风闭了灯,显示通话暂停。
温向晴回头问道:“白先生,我要继续说下去吗?”
白西延没有坐下,几分钟前他身旁数把椅子上都坐满了人。研究人员非常匆忙,对于唯一从因“不可说”造成的精神袭击下存活的哨兵,他们抱以十二万分的精神与好奇。
张友老的能力上限本身就是个谜,但没有人敢同张友老说:“嘿,向导,朝那个哨兵身上丢个技能呗?我们很好奇。”
但现在有一个现成的研究材料,研究人员们满心欢喜,就差把设备直接捅进哨兵的大脑里了。
白西延友善地阻止了这群疯狂的白大褂们。他说:“这位哨兵的精神还未完全从伤害中恢复。”
所以他是个病人,那我们能在病房里做实验吗?
他又说:“可能大家对哨兵的疼痛敏感程度并不那么了解。”
大家都点头:对啊对啊,我们都是没有职别分化的,我们都是普通人。但我们有大脑,我们很聪明!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白西延脸上仍是笑着,但他眼底泛了层薄薄的杀意与不耐烦。这种对外人的排斥感大家从未见过,即使是最木讷的人也不敢在这时招惹他:“但他现在很疼呢,他在我脑子里哭呢。大家能不能对他稍微好一些?拜托了,我请求你们。”
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这群疯疯癫癫的白大褂像被扼住脖子的鸡群一样维诺答应了。
他们眼瞧着一群人将宝贵的实验体抬出去,像宝贝似的放进了向圈楼顶层的观察房内。
有不怕死的在背后议论:“之前的实验不是更不人道吗?白先生也没说一个字啊?”
现在这个改性子的白先生将观察室腾空,只留了温向晴一个人。
他对于温向晴的疑问并未作答,只是说:“继续。”
温向晴重连通信,一切恢复正常,谈话继续。
但白西延还是感觉到头疼。哨兵在他脑海里哭泣。一条幼狼似的动物紧紧保卫着蒋以能,朝白西延的方向紧张低吼。
精神体比人更敏锐,它察觉到了有外人入侵。精神共振本来是件好事,但在一方无比憎恶这种关系时,精神体自然将白西延的精神探看视为了威胁。
白西延朝蒋以能的精神体无声说话:“我会解开这重无聊的关系的。”
“到时候你也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白西延在这边抗拒着自己同蒋以能的共振滑向更深时,温向晴忽然转头。
“怎么了?”他说。
“蒋以能他说,他想同你说说话。”温向晴脸色羞赧,似乎自己的学生提了个什么天大的奢侈要求一样。
白西延果然如他所料拒绝了:“我不能出现,就说我不在。”
“他说他会一直等。”
“……”
“蒋以能一直很乖的。他可能……可能特别喜欢你吧,白先生,您看,如果合适的话?”
白西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尽管这是个简单到纯粹的要求。他能握住任何一个哨兵的手,他可以亲吻伤患污浊的伤口只为他们放松。他能拯救所有人,但他却不想靠近蒋以能。
直觉告诉他,这很危险。
理智的白西延说:“温老师,麻烦你再同他说说话。这位哨兵精神上有些问题。我稍后再回来看看。”
白西延出了门。他看上去仍旧风度翩翩,尽管他关门时将门甩得有点狠。
被赶出门外的白大褂们没走远。大家都是庸俗的人类,所以人类都想听八卦这句话没有逻辑上的错误。
但他们没敢再白先生还在的时候说。等白先生走远了,他们才悄声议论起来。
“我们能进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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