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没(中)(1/2)
有时候我正全心全意的沉沦在思绪里,抽丝剥茧地把它理出来。往往有人来叫我,做个什么琐事。我处在一个永不打烊的工作场所,导致我没办法集中精力,让我恼火不已。
我寻找躲避工作的借口越来越熟练,不敢去瞧莲管家越来越失望的眼神。我说完了,莲管家不吭声,我又说了一次,他还是不说话,我明白他是晾着我。我看着窗外,抠着窗台,感觉越发难呆了。
跑去新结交的朋友们一起,他们把我看作是自己人,只要我去,他们会问候我,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糟透了。
有一天,我们蹲在街头无所事事,阿阮把烟喷到我脸上,我疑惑地看他。
阿阮说:“听说你会识字?能不能给我念那本册子,我付一个铜板,如果可以,再告诉我其中的道理,我付三个铜板。”
我说他:“你不识字怎么跑遍天下?”
“认不全。”阿阮递给我他那本卷了边的小册:“你先看看。”
“不要钱,我可以念。要是念起来太肉麻,你找别人去。”
我不算好的朗读者,读的磕磕绊绊,不时停下来观察阿阮的反应。
他的眼睛直直望着地面,曾经的时光重临他身。
我念到主降下硫磺和火,将索多玛荡为平地,罗得之妻因不听警告而回头,变成盐柱。
他打断我说:“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说不知道。
“原来有一个人念给我听过。”
阿阮站起来捏我下巴,作势要吻下来。回想起来,其实他的举止充满犹豫。
我怔愣之际还有反抗的时机,狠狠踹了他一脚。
他倒退两三步,摔在地上,居然顺势倒下去了。
我骂他恶心,看他样子奇怪,没动手,远方有人问我们怎么打起来了,我摇头。
“你他妈发什么疯?”
“不是恶心,”他说:“是有罪,带来灾难的感情啊。”
阿阮躺在地上,胳膊搭在脸上,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解释说,他和很多人开过很多这种玩笑,只有阿满没有躲。
一场玩笑,两个人都动了心思。
阿满告诉他,这是索多玛的诅咒,主不会允许两个男人在一起。
我如当头棒喝。
天空暗了,夜已来临,命运的风浪咆哮着拍打河岸。
“所以,阿满死了。”
那个连风也没有的夜晚,纷纷扬扬的雪簌簌地落。
敌军放火烧山林,烧房子,火光一片。
女人孩子的尖叫声,哭声,枪声,男人被抓住捆绑,刺刀破开肉体的声音。
阿满和阿阮手牵手拼命跑,皮肤冷得像铁。
脚步声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在耳边回荡,吓得他们跑得更急更快。
持枪的敌军迎面走来。
阿阮突然被阿满推进一个废井里,一切都是寂静的,阿阮摔进井里不敢呼喊。
“我在心里叫他,要他下来,求他下来。”
“阿满的血流满废井的墙。”阿阮举着手指的烟像红色的萤火虫,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红光在我视线里久久未退:“过了一天还是两天,家乡逃走的人回来了,四处搜寻还活着的人,我被救回去了。他的家人说,是阿满下地狱的感情害死他,是我害死了他,是我们引来索多玛的诅咒。他们本来要把我绞死。瘟疫肆行,他们认为杀掉我更不详,我被赶走了。”
霎时间我心里转了七八个念头,不知道阿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阿阮忽然坐起来,直面我:“你呢?”
我下意识的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应该选择更好的说法,比如夸他故事编的不错。我相信他遭受苦难,他表情没有那种我认为的悲情,或许他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他的语气有得逞的意味:“他们晚上去找女人,你从来不去。”
“因为我有工作,必须回去。”通过阿阮话语里生死相隔的故事,全新的、更为沉重的痛苦攫取我的心,我还是极为镇定地说:“就算有这么一个人,也不是男人。”
我早就翻遍莲家书房里的书籍,阅读各式各样的故事,希望找到不那么难堪的可能。理所当然的,没有找到,没有作家会写我这类心思,没有人会买这种书。
我早就知道该怎么做。
“随便你,本来看你什么都不知道,要告诉你更多呢。”他重新躺回地上,双手枕在头下,说:“我一直在想,当初有人愿意教我们的话,大概结果会不一样。”
我没搭腔,离开了。
与阿阮本是泛泛之交。
听他讲旅途中的事,我们在满天星辰之下的草地上喝过酒,知道他的理想是跟着风走,随时可以跳上一辆火车,一条船,异国环境、语言、打工、交朋友,他甚至还加入过游击队……几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我羡慕他的是,他自己就跟一阵风似的。
这次的事把我们之间友好气氛破坏了,当然,只是我的看法。
因为过后的一个晚上,那个小酒肆里,上次装模作样的领导者为加入他们军队的男人登记造册。
阿阮神色自然的在我身旁落座说:“你别去,骗人的。他在别的地方搞过好几次了,有去无回。”
“我没打算去。”
他拉开我右手的袖子,问我手腕的伤痕:“早就想问了,怎么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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