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host（8）（2/2）
爱德华思索了片刻，回答：“是提供给玩家的剧情，如果没有这些带着惊奇、刺激或者爱情因素的故事，他们不会想要参与到和NPC的互动中。”
劳伦斯温和地笑起来，他那双和爱德华一样的绿色眼睛平静地看向远处：“你错了，艾德，故事线不是给玩家的，人类不需要我们给他故事——他们总是会自己创造，吵吵嚷嚷地寻求新的东西，这些故事线而是给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工智能。”
他在面板上点了几下，屏幕被唤醒，上面密密麻麻地呈现出“真名实姓”每一条故事线的宣传片，以及每一位玩家的记录。
他把一段录像放大，略带棕色的影像填充了整个屏幕：“爱德华，看看这个人。”
爱德华睁大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让他极为震动的事物。“这……”
“这有什么意义？”
江城伸长脖子，看着录像里密密麻麻攒动着的人头，夸张地摊开手：“我们弄了半天的成果——就是这些普通的录像而已，我冒着被开除的风险就……”
“你安静点行吗？我还在整理。”
厉休敲了敲江城的脑袋，眯着眼睛扫视他们用伪造的许可获得的档案——一些陈旧的运行报告、调试日志，以及几份完整的玩家记录，分别有十份。
“我看不出什么奇怪的。”
江城在页面上不停滑动，“NPC运行正常，偶尔会发生一些紊乱，但故事线会进行合理的自我纠错。玩家在其中获得了满足，心理指标恢复正常……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厉休转向江城，把屏幕转过来，上面正播放着第一份档案：“我们还没看这个。”
“噢——放了我吧……这就是最糟糕的部分——那些内测玩家的全部影像记录！”
江城抓了抓头发，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座椅里：“我并不是一个变态，对他们在虚拟游戏里杀了多少人或操了多少人通通都、没、兴、趣！更何况这种情况要乘以十！而且即使我们浪费了一个月时间来看这些，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倒是，没有方向的努力只能是浪费。”
厉休叹了口气，抽出一根烟点燃：“江城，你觉得‘真名实姓’的意义是什么？只是给人们一个可以发泄欲望的垃圾桶？可以随意做一些被法律禁止的事？”
“意义？这应该问董事会，我进这个公司只是为了钱。”
江城笑起来，目光被灰色的烟雾模糊：“不过你要相信，‘真名实姓’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一样。
就像有的人把这里当成斗兽场，有的人把这里当成王宫——他们觉得每一个稍有姿色的NPC都应该迷恋上自己，有的人呢，又把这里当成恋爱养成游戏，他们最可悲了……怎么说呢，厉休，真名实姓就像一面镜子，你想要什么，你就会在镜子里看见什么……”
“杀戮、权利、金钱……或者是爱情，人们会寻找他们想要的，而我们的NPC、那些人工智能，他们在这些人身上学习，模仿。”
劳伦斯看着屏幕，露出温和的微笑，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记录里的玩家正笨拙地调整着望远镜，他靠着桅杆，看着地平线上被云层掩藏的朝阳，深蓝色的天空正在变为带着橙色的苍白，他的黑发被海风扰乱，俊秀的面孔上带着欣喜与好奇，就像新生儿才开始探索这个世界。
“‘真名实姓’不是一个动物园，爱德华，相反，参与其中的人类才是被观看的那个。”
劳伦斯倚着控制台坐在椅子上，温和地注视着陷入思考的孩子：“MIRROR是我和艾略特共同设计的，这也算是他的遗物。我们曾在短暂的时光里见证了许多，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有狂暴的愤怒，有善意，有奸诈，或者说还有……爱情。”
“……蓝港太无趣了，我们应该去王城，你应该见识见识不同地方的女人。”
“我才到这里，还没吃早饭……”
青年放下望远镜，躲开朋友的拥抱，几步跨下甲板，他抬起头，目光突然顿住了——他凝视着那个陷在朝阳中的侧脸。
这个人靠在码头的栏杆边，银色的短发被光线涂抹上灿金，如此美丽、如此引人注目，如同在烈酒上燃烧着的火焰，似乎他就是这个晦暗世界中唯一的光芒。
他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抓了抓头发，又扯了一下领口，想要向那人走去。突然从侧边冲出的马匹把他撞了一个踉跄，手里的望远镜也掉在地上。
“嘿！下次就是你的脑袋！”骑手扭过头喷着唾沫咒骂，用力踩着马蹬，很快在尘土中没了身影。
青年站稳，赶紧拍下身上的灰尘，抬起头，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个人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有点失落。
他咬了咬嘴唇，低头在穿行的人群中找自己被撞落的望远镜。
“很久都没人用过这种东西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望远镜被递到他眼前——隔着皮革手套，他也能猜测出这只手会有多么纤细和优雅。
那个有着银色短发的人看着他——果然，他的眼睛也是同样漂亮的银色。
他知道自己的笑容肯定显得傻乎乎的，但除了这样他的确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双手又放在哪里。
对方看着他，似乎有点不解，但还是回了他一个微笑。
“玩家带来的，无论是美丽、还是丑恶，真挚的情感、或者是绝望的愤怒——”
劳伦斯抬起头，目光似乎放在更远的地方：“这一切在最后化为泡影，无论是照镜子的人，还是镜面那一端的投影，留下的、只有‘MIRROR’。”
“每个人想要的，也是‘MIRROR’。”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