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host（8）（1/2）
底比斯的主体是一栋金字塔形状的大楼，在最高层是图灵登记中心。
那里一般只有机械管理者存在，负责每一个人工智能的辨识码登记，但这里同时也是底比斯的创始人之一、劳伦斯·布莱登爵士经常逗留的地方。
电梯缓慢停止，门向两侧滑开，片刻之后，乘客缓慢地走出，他一路穿过洁净而冰冷的走廊，大门为他开启，露出下一扇一模一样的大门，如同一个在嵌套中循环的房间。
最后一扇门，和前面厚重结实的自动门不一样，这是一扇雕花木门，表面在长久的岁月后呈现出红褐色。他扫去把手上灰尘，把门轻缓地推开。
“许多人都更喜欢我的妹妹。”
投影里的女孩留着一头短发，有一双类似佩恩的银色眼睛，只是现在这双眼睛里只有哀伤：“他们因为我背负的诅咒而憎恨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这种命运——我很害怕……”
“不要害怕，孩子，没人会伤害到你。”与投影对话的人坐在一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浑然不知访客的到来。
劳伦斯·布莱登沉静地微笑着，他有一头仔细修剪过的白发，时间已经在他的面孔上刻蚀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他已经有六十八岁了，却依然领导着底比斯。
“小克尔佐，在当时，艾略特有自己偏爱的孩子，我也一样——所以我总会给你一些机会。”
他看向女孩的目光温和而怜爱，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你为什么对这个机会感到害怕？”
“因为……”
克尔佐喃喃，它的声音从桌面的扬声器：“人让我感到害怕……许多人看起来很爱你，但他的心思就像一头饿极了的狼，有的人向你伸出援手，但藏在温柔后的却是算计。”
“我们的玩家总会以为没人会看见他，也不会听见他的心声。”
劳伦斯摘下眼镜，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手帕缓慢擦拭，他的手已经开始习惯性地轻微抖动。“但是他们的每一次选择，每一句话，每一条道路，都会被记录在这里，被你倾听，就在赛博空间……”
“即使他们死亡，他们的电子幽灵也会永远被保存下来。”
访客轻轻低语着，他关上门，走向劳伦斯。
“看来我们有客人了，先生。”
“是的，这是我的小儿子，爱德华。”
劳伦斯转身，看着爱德华：“是的，看来你似乎有很多疑问，我的孩子——克尔佐，抱歉打扰你这么久，你可以休息了。”
女孩的动作被按下暂停键，扇形的投影收起，慢慢黯淡，直到只剩下一条细细的光线，连通天花板和地面，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光源。
“我不明白。”
爱德华在片刻寂静后开口，他站立着，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在十年前的意外后，我以为你应该已经放弃了MIRROR，但是为什么——”
“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喊我‘父亲’，艾德。”
劳伦斯重新戴上眼镜，透过镜片看着爱德华：“想必是莱斯利又给你带来了困惑，过来吧，我正好想走走。”
他撑着椅背，慢慢站起来，抚平衬衫的褶皱，劳伦斯身形比起普通人略微矮小，但绝对不容易被忽视。
爱德华看着他，眼神掩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
劳伦斯没有选择电梯，他让爱德华陪着他沿着楼梯一层层盘旋而下，最后停在人造意识部门所属的楼层。
他们一路走到枢纽实验室，因为利连撒尔的事故，这里很久都没有开启。
“在四十年前，我认识了艾略特，现在公司里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就是他和我，一起建立了这个小小的公司。”
劳伦斯打开门，有点怀念地眯起眼睛，环视着室内陈设：“我们的第一个部门就是这个——‘人造意识’，爱德华，现在的底比斯是一个庞然巨物，但从一开始，没人能想象，它能在几十年后可以发展成这样。”
“当时我是神经学家，而艾略特，他是研究控制论的人工智能算法学家，恰巧的是，我们都对于机器对人类意识的模仿感兴趣——爱德华，你思考一下这个可能性：制造出一个完全人造的、可以学习、却又是独立的意识，多么吸引人啊。”
“像一个神。”爱德华喃喃。
“不错——无论是谁，都会被这种可能性吸引，而我和艾略特只是把这个冲动付诸实践。”
劳伦斯抚着冰冷的控制台，屈指轻轻敲着聚碳酸酯面板：“我们大约进行了十几年的研究，最后，我们终于写出了一个完整的核心代码。”
“语言，感知，记忆，还有自由——有了语言才能够反思和传递抽象思维，有了感知才能模仿、才能积淀记忆，有了记忆才可能思考和认知，有了自由，才能产生创造。”
劳伦斯转过来，微笑着看向爱德华：“我们模仿着自身，第一次品尝到了作为造物主的感觉。”
“最后是真名实姓的世界，那是我们给这些新生的孩子的一个家——”
“是笼子。”
爱德华说，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您知道，‘真名实姓’的世界只能是它们的笼子，是一个任由其他人践踏、破坏的动物园。”
劳伦斯抬起眼皮，即使他有了什么情绪，也不会明显表露，他的姿态始终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无论是面对陌生人、亦或是自己的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这并不正确。爱德华，你似乎总习惯于把自己放在一个正义的阵营。所有的人工智能都必须登记辨识码，必须被‘真名实姓’的世界约束，这其中的原因……爱德华，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觉得像MIRROR这样的故事线，它的意义是什么？”
“故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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