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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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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间的佛珠颗颗圆润,芽眼如目,马车经过坎坷处,车身不稳,这佛珠便晃动起来,想不惹眼也难。

“你这珠子倒挺别致。”李君然打破两人长久的缄默。银杏树下的拥抱,他们谁也没说话,就这样放开对方,宫里还等着合悟做法事。但他那时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合悟将手放在他的发上。

马车内的空间并不大,李君然虽然坐在合悟的斜对角,但两人也挨得极近,合悟瞥了他一眼,似在细细思索什么,忽得将颈间的佛珠取下,握在手中。

李君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莫不是我夸了它一句,你就怕我抢了去,你当我是什么人?”

“这是凤眼菩提。”合悟低头摸着其中一颗珠子说道,“很是难得。”

“哦,什么好东西我没见过。”李君然心想自己在合悟眼中竟是个爱夺人所爱的霸王,不觉有些生气,偏过脑袋不去看他,末了又添了一句,“你给我也不稀罕。”

空气又忽然变得安静,良久合悟轻轻说道:“这样啊——”拖着长长的尾音。

他的声音带有几分调笑的意味,李君然好奇地回过头,只见那佛珠的红褐色串绳不知何时断了,合悟正在打结,待系好后,他将佛珠重新挂回颈间,但这串佛珠看着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目光瞥到合悟的左手一直紧握,“你手心里是什么?”李君然装作随意地问道。

合悟将手掌伸到他面前,摊开,白嫩的掌心里稳稳地卧着一粒凤眼菩提,深红中流畅的黑交错,当真应了凤眼这个名字:“本取了一颗给你,想来你也是不稀罕的。”

“哎——”李君然抓住合悟将要伸回的手,将掌覆在他的手上,手指划过合悟的掌心,那凤眼菩提已落入李君然的手中,他笑道:“我稀罕的,谁说我不稀罕的?”歪着个脑袋看他,做苦思冥想状。

合悟受不了他那腻乎乎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烧出洞来,索性闭目养神,但还是敏感地感受到李君然的目光,便抬起手,将广袖盖在上半张脸上,遮住眼睛,只露出唇鼻呼吸。

看他这般模样,李君然便知晓自己惹得合悟烦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菩提,不觉微笑:“你看它和相思豆长得一般无二。”

“差得远了。”合悟回道。

李君然听到他的回答,将凤眼菩提放入腰间荷包的动作一缓,抬头瞪他却发现此时合悟根本就看不见他的目光。目光便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逡巡。合悟的上半张脸被黄色的海青袖子所遮,薄薄的布料下勾勒出他脸颊的轮廓,低处是眼窝,高处是鼻峰,再往下露出白皙的下半张脸,他的人中有些深,据说这样的人福泽深厚,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他那张艳色的唇上,是诱人的水红色,春色也不过如此。

合悟感到旁边的人起身动了动,随后挨着他的衣角坐下,这小霸王一贯是这样随心所欲,他也懒得管。

只是后来,他的手从他的掌心滑入,一寸寸向下,他的指落入他的指缝中,十指相握,他的温热包裹着他的掌心。

再后来,他们交握的手被那个小霸王放至他的心口,感觉一片阴影朝他铺天盖地地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柔软便覆在了他的唇上。他睁圆了眼,但隔着一层布料,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动,随着李君然的动作,衣袖在他的脸上摩挲。太过于惊愕,他的唇微微张开,那人便趁虚而入,那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朝他涌来,慌了心神。

许是感觉到了合悟的僵硬,李君然停止了动作,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亲他的人中,坐回了合悟身旁,却没有把手放开。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犹带着**:“那晚你记得,对吧,合悟。”

合悟合悟,他又喊他合悟,这世间除了师父,就他这样唤他,简直不放半点尊重,连当今陛下他老子都喊他一声“合悟小师傅”。他当初怎么没同他计较。

李君然见他半晌不说话,便看着着他,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合悟此时袖子盖满整张面孔,声音隔着布料闷闷地传来。

“我笑呀,某人的耳根子红了。”若合悟看到李君然说这话时的情景,必要唇齿相讥一番,你的嘴角也快挂到耳根子上了。

油壁轻车缓缓停下,朱红色的宫门一声令下伴着大而沉闷的巨响开启,帘布掀开一角,持剑的兵甲巍巍站立两侧,有数点寒鸦从朱墙碧瓦后的虬枝上惊散又重新落回枝头,这只是皇宫西面的一道侧门罢了。

车轱辘平稳地转着,这一路的方砖光润如墨玉,刻着细小繁复的花纹。合悟知道踩上去那地面不涩不滑,因为自他佛名远扬后,他曾多次入宫,多次踏上这皇宫的寸土。而这砖缝中曾蜿蜒过多少赤色,渐渐渗入土中,随着那坠落繁花和不可语的秘闻一起埋葬前朝往事。原来最后剩下的竟只有这一方方曾经踏在脚下毫不起眼的青砖而已。

“怎么了?”李君然仰头望着迟迟不下马车的合悟,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地面,长久不语。

蓦然抬头,合悟的眸子亮得骇人,他的身后是暗蓝色的天空,似他曾弄湿的衲衣,一颗黯淡的星悄然升起。

而合悟也在看他,看他背后的宫殿,飞檐画廊。宣平殿原是前朝女皇谢心芜的寝殿,本有个风雅绰绰的名字,唤作倚绿殿。这宫殿空了许久,据说女皇死相难堪,七窍流血,各宫谁也不愿搬来此处住,怕沾染了晦气。

可宣平殿平白空在那里,也不是一回事,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做起了法事。本朝天子醉心佛法,欣然同意,久而久之,此地便成了默认的专做法事之处。

合悟敛了敛神色,将手掌放入李君然的掌中下了马车。

李君然朝他微微一笑:“快些进去吧,误了时辰不好。”

宫殿内物什一应俱全,众人早已等候多时。几个身穿深色海青的小沙弥神情肃穆,好似天宫中那引路童子,静默前行。随后只见得一角翩翩广袖,本朝最负盛名的合悟大师,缓步而行,如玉积石,如翠列松,角落里的宫女终是忍不住,悄悄用余光迅速得瞥了他一眼,霞红飞上脸颊,心中暗暗叹道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最是圣洁,最是不染尘埃,最是诱人侵犯。

谪仙入凡尘,偏要观你满身泥泞。

李君然斜斜地倚在门框上,似一只慵懒的猫,他睇着眼看那清秀宫人侍奉合悟净手焚香,低眉垂首如朵羞答答的娇花,不觉鄙夷地轻哼。

宫人捧着金盆朝门外走去,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李君然吓了一跳,但很快稳了心神,朝他恭顺地行礼:“见过恪王。”

殿内烟雾袅袅,合悟立于上首,佛经经他念来如珠如玉,渐渐地众人声音齐响,伴着木鱼声声,反而平平无奇。

此次法事是为他胎死腹中的十七皇弟或许是皇妹的亡灵超度,没了孩子的李淑仪一下疯癫竟上吊自裁,本朝宫妃自杀累及家人。也许他杀伐半生的父皇真的老了,半头鹤发的他曾沾满鲜血,多少人命亦不曾眨眼,却厚待了李淑仪的家人。他看到他父皇支撑在桌角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着,背过身子抬起手悄悄抹了眼泪。

千千杂音中合悟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边,安了他的心神,李君然这才看了一眼还福着身的宫人,向她轻轻招手:“你随我来。”

“这金盆?”宫人迟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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