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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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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散乱,似一抹胭脂溶于水中,在眼底氤氲开,合悟醉卧在一方青石之上,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他眯着眼看那日头一寸寸西沉,没入庙宇的背脊,鼻尖传来淡淡的酒香,蔚然一叹。

一阵秋风吹过,金黄的银杏叶便雨一般的飘落,纷纷洒在他的衣袍之上,合悟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拂去身上的叶片。背后传来皂靴踩在叶片上的簌簌声,他不必回头便已知晓身后何人。寺院中的人从不似他这般悄悄站于人背后的,合悟也不管来人,手中的酒还剩小半壶,他仰头一饮而尽,许是喝得有些急了,浅蓝色的衲衣交领处湿漉了一片,染成那暗暗的蓝。

李君然从银杏树后走出,看着合悟的背影,也不绕过那一方大青石,就直接坐在他身后,与他背靠着背,两人一侧的衣袖交错相叠,一蓝一白似溪水白石缠绵。那一瞬间,他感到合悟的身子慢慢地变得僵硬,嗤笑道:“莫不是师父紧张了?”

合悟将酒喝尽,酒壶重新挂在腰上,与原本的那个酒壶相依在一处。他将衣袖抽回,放在酒壶上,眼望着夕阳,心想自己真是醉了,这金乌竟在他眼中碎成粼粼的一汪。

“看什么呢?”李君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绵延的红色屋脊,两端盘着威风凛凛的以金色泥塑为底的龙,不解地问道:“你日日看着这屋宇,怎的也不见得厌烦?”

“我的海青怎在你地方?”合悟不去答他的话,反而问道。

李君然今日一袭素色衣袍,隐隐地透着云纹,袖口处用金线密密地缝出重重花瓣,臂弯处挂着暗黄色的衣衫,正是合悟的海青。他向前走了一步,朝着合悟的方向伸出修长的手,含笑道:“你该去宫里做法事了。”

手并没有如期地落在李君然的手中,合悟朝着自己的禅房走去,不言不语,走过李君然身侧,突然侧过身用力地将海青从他的臂弯中抽出。

李君然未曾留意,大半的海青已回到了合悟的手中,他将剩下的一角紧紧握住,合悟再也扯不动,两人便这样隔着件衣袍你一角我一角僵持着。

看着合悟瞪着眼,满脸通红地看着他,李君然没由来地心情好,他冲着合悟挑眉,眼波一转,笑道:“你想要这件衫子便直说,莫说这件衫子,我身上这件也能脱了给你。你我何必这样拉拉扯扯。”

李君然一边说一边朝着合悟慢慢走过去,将两人中间的衣袍一点点纳入自己的手中,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随着他的步子一点点缩短,待他说道“脱了给你”四个字时,已是附在合悟的耳边,如蚊虫在耳边飞舞,烦人得紧。最后“拉拉扯扯”的话音刚落,一股热气便拂到合悟的耳廓处,他又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如此一来,心烦意乱,更是难受。

合悟年长李君然七岁,堪堪比他矮了半个头,狠狠地抬头瞪着他,却觉得自己毫无气势。偏生那人眉目细长,眼角眉梢勾出一段风流,此时笑意盈盈地瞅着他,气定神闲,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一般。一怒之下,将手中的海青一甩,甩完才发现自己手中原只剩小小一角,其他早已悉数纳入李君然怀中。

“这海青你要便拿去,我也不缺你怀中这一件。”言罢,又向前走去。

李君然知晓自己惹得这位小祖宗生气,向前追了两步,将海青一股脑塞入合悟怀里,扯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我给你送件衣裳,你何故生这么大的气?”

见合悟也不看着他,眼睛就牢牢地盯着前方,李君然也觉得自己脾胃不调,升起一股无名火,也算不上无名,这不犯人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黄昏的阳光淡淡的,便只有浅浅的一层笼在合悟身上,给他全身镀上了金色的光。他只能看见他半边面孔,弓眉圆目,透着善意,鼻子倒是挺拔,增了几分男子气概,他的唇长得最好,似用工笔细细描画出的一般,是带有唇珠的菱唇。凑得近了,还能看到他脸上短短的绒毛。

李君然看着看着,只觉得合悟好似软软糯糯的团子,真真是赏心悦目,也舍不得生他的气,便用了巧劲将合悟的身子扳过来,面朝着他,耐心地解释道:“我本是去你的禅房接你,偏生你不在,怕你来不及晚上的法事才拿了件你的海青。你倒先同我置起气来。今个便算我的错了,你就消消火吧。”

合悟垂着脑袋,手拂过海青:“谁同你置气,说得我好似那小姑娘。”

你如今这模样不就像个小姑娘吗,李君然心想,但他是万万不敢说出这心里话的。

两人便一同走向那不远处的禅房,短短一段路,经过刚才的拉扯,竟走了许久。

合悟刚踏入房门,便一个反手将门关住,李君然不设防,“嘭”地一声撞在了门板上,疼得赶紧揉鼻子。

“吱呀”一声,听到声响的合悟探出个脑袋,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我无妨,”李君然摆摆手,觉得鼻梁好似要断了,却怕合悟自责,又重重吐出两个字,“无妨!”

“哦,那就好。”合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鼻子血红,但没流鼻血,看来没事,又将房门重重关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他一时之间没有缓过神来,合悟连房门都不让他进了?他蹲在门口,静静地回想这两天的事。

算起来,他其实应该喊合悟一声师父。他满月时他的母妃淑妃娘娘特意请了惠通寺的师父为他祈福。那时惠通寺的方丈还是合悟的师父。合悟便也一同跟着来了,那应该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合悟慧根深种,十四岁那年便佛名远扬,而他却是皇宫里有名的混世小霸王,父皇便下了道旨。从此他便每月都抽出那么一两天到惠通寺学习那所谓的佛法。

他绞尽脑汁调皮捣蛋,合悟却只是看向顽童一般朝他笑笑,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再到后来他也深知即使他好似那最锋利的岩石,奈何合悟是一汪水,石落水中,只听得闷闷的一记响,却伤不到他半分,还不如老老实实听话,他两都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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