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2/2）

一个男人坐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殷童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于是殷童没有犹豫就上前了几步，但紧跟在身后的何跃显然没想到殷童直接就过去了，阻拦不及只来得及拽了殷童的白大褂一下。

殷童不明白何跃这个举动的原因，但毕竟这人是何跃的病人，要说了解他肯定是比不上何跃的，只得停在半路上，回过头狐疑的看向何跃。

何跃一直在摇头，甚至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只维持着伸手的动作没有变换。殷童盯着何跃看了好几眼，反复确认了自己在她脸上看出的一丝恐惧的神情。

恐惧？这个失眠的病人给何医生带来了恐惧？殷童更加好奇了，转身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放大的人脸，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殷童，绕是殷童也吓了一跳，猛的往后跳离了几步。

脸色苍白的病人见殷童离远了，也笑嘻嘻的回到了床位，只贪婪的看着门口的两人，殷童也趁此机会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叫做肖禾的病人。

肖禾很瘦，满脸都透露着不健康的苍白，除了额头处像被黑墨打湿过一样，浑身上下皆苍白一片。宽松的病服也遮不住瘦的突起的骨架，双眼内陷眼球充血……

这才是一个失眠多日的病人才该有的状态，比起自己……殷童眼皮跳了跳，不知该庆幸还是什么。

肖禾盯了殷童一会，扫过何跃一眼，又重新盯回了窗外，嘴里喃喃着。

殷童向前走了两步，“你在看什么？”

肖禾没有理他，仍旧盯着窗外，但嘴里念叨的词汇越来越多了，殷童又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听清，肖禾却突然回过头，眼睛快要瞪出眼眶，他大声的叫着，“回来了！他回来了！我要死了！死了！”

刺耳的声音震的殷童下意识侧首，肖禾却情绪失控的跑了过来，双手捏着殷童的肩，强迫着他与自己充血的眼睛对上，“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

殷童紧紧的皱着眉，肖禾的手用了八成的力，指甲已经嵌进了殷童的肉里，但让他皱眉的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肖禾额头上的黑色雾团，里面隐隐有了一个画面，像是个房间的轮廓，甚至还有人的倒影。

殷童还没看仔细，肩上的力度突然小了下去，然后面前的人睁着充血的眼睛倒了下去，倒在了何跃的怀里。

何跃手上拿着的针管针头还埋在肖禾的手臂里，见人安静了下来才拔出针头，扶住肖禾，艰难的腾出一只手快速抹去了额头上渗出了的汗，又双手搂住了肖禾。何跃一脸抱歉的对着殷童道，“他因为极度缺少睡眠精神失常了。”

殷童：“……”这真的不只是精神病发作？

像是看出了殷童的想法，何跃咬着牙将人挪回了病床边，开口解释道，“他刚住进医院的时候，人还很正常，还能同我交流，他说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非常疲惫，在那之后，症状越来越明显，记忆错乱，精神失常，间接性暴力行为……我给他开了加强剂量的安眠药，甚至是氟伏沙明和微量奥氮平，但都没有用……”

殷童一愣而后紧紧的皱起了眉，氟伏沙明具有抗抑郁作用，可用于治疗焦虑症烦躁以及失眠，而奥氮平更是一种非典型抗精神分裂症药物，主要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和其它有严重阳性症状，例如妄想、幻觉、思维障碍、敌意和猜疑的精神病……

这已经从纯失眠患者的治法到混合了精神病的治法了……这个肖禾的病，已经严重到他没想过的地步了。

殷童看着何跃将安分下来的肖禾安置上了病床，抱着双臂站在一边陷入沉思。

即使一管子强效镇定剂下去了，肖禾只除了安静下来没有任何作用，他充血的双眼仍旧无神的瞪着，镇定剂也无法让他入睡。

殷童抬眸，“他额头不用看一下的吗？”

何跃闻言一愣，也抬头看向肖禾的额头，“……怎么了么？难道他刚刚趁我去拿镇定剂的时候撞到哪里了？”

“……不是，我是说，他额头的这团黑墨，清洗不掉？还是说是什么遗留伤口？”殷童盯着肖禾的额间，一瞬不瞬，刚刚几乎就要流动起来的画面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甚至觉得只要何跃再晚一点弄倒肖禾，那团黑墨里总会有东西出来。

何跃愕然，“没有，黑墨啊？”

殷童：“……”

殷童上前比划着，直勾勾的看着何跃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一丝不对，可何跃就是明明白白的眼里写满了懵逼，完全不知道殷童在说什么，甚至小声的开口。

“殷医生……你要不要去魏医生那看一下？也许长期不睡觉的弊端就表现在了这里呢？”

殷童默默的吐出了两个字，不用。

魏医生是隔壁眼科的，何跃这是在质疑他的眼睛。不过殷童也确认了一件事，就是何跃看不见肖禾额头的黑墨。

想着殷童走到了肖禾的床边，低头凝视着他的额头，仍旧是漆黑一团，但此刻的黑是深沉的黑色，看不出一丝杂色，也不存在什么流动的画面。

这黑墨会改变！

殷童心下一惊，又盯了很久很久，但黑墨再也没有变过了，确定再看也看不出名堂来的殷童揉了揉眼睛，冲着何跃道，“我晚点回来，病例……”

何跃很快的接道，“病例我让张护士一会送一份到你办公桌上。”

殷童点了点没再开口，迈步出了病房，何跃犹豫了一会，冲着殷童的背影道，“魏医生你最好提前预约一下，他病人挺多的。”

殷童：“……”我眼睛好的不能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