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姜由最终没有撑完葬礼。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李婉身后，被不断要求递花鞠躬，烈日打在他脸上，他觉得恶心眩晕，其中也因为李婉的一番作态。

在今天之前，他只见过她一次，但就那一次也够他回味几年。据老管家解释，李婉和姜成岩是奉父母之命结的婚，两人婚后便分居，少有碰面，夫妻关系名存实亡。

姜由不知道谁在说谎，是姜成岩的“她是你妈妈”，还是阿姨所谓的“你是姜先生唯一的小孩”，又或者他们俩都在说谎，一向忠诚的老管家其实也在骗他，他从来不是唯一一个活在姜家中心的孩子，姜成岩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他有一个弟弟，姜成岩什麽时候给他的弟弟？夫妻分居、关系名存实亡的时候？

姜由想，这还不够恶心麽。

阿姨轻手轻脚地从客房出去，怀里抱着姜由丢在地上的黑色西装。

这会儿正值正午，老宅寂然无声，厨房偶尔传来勺碗的碰撞声，虞伽也回来了，在熬粥。

他临市的工作因一场意外车祸被迫中断，除他幸运只是擦伤额头，同行的同事陈亚则伤势较重，上午他接到医院电话，说手术的安排已经下来，院方问他能否来医院一趟，他略一思索便应下了，阿姨在一旁问：“要走了？”

“嗯，有个同事在医院准备做手术，我得去陪着。”

“怎麽叫你陪着？他家人朋友呢？”阿姨逾矩盘问。

“他是孤儿，性格也比较孤僻，而且是和我一起出差出的事，我于情于理都得去。”说着，他从小碗中捞了些蔬菜沫进粥，阿姨见着忙喊别：“小先生不爱这样吃。”

可说得太晚，虞伽手停在半空，已经撒了薄薄一层，他笑了一声：“他现在不太挑食了。”

阿姨心说那还不是小先生为了叫你好过，不想听你像姜先生那样唠叨才忍着不挑的。

说来奇特，她和虞伽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虽后来透过他了解姜由的生活点滴，“虞伽”的形象却还是单薄。她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停留在他十**岁的时候，她知道这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极其优越的学生，没出事之前，姜先生曾在饭桌上夸奖过，还点名叫姜由好好向同桌学习，别成天捣鼓他琴房里那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作为父亲，姜成岩到底难以对姜由失去信心。在这件事上姜由格外顺从，他和虞伽相处久了，偶尔也会带人回家来，可谁会想到这两个少年有一天会以情人的身份站到一起。

阿姨想到那几年依然心有余悸。她是埋怨虞伽的，即使他成绩拔尖，品学兼优，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害姜由和姜先生关系僵硬的罪魁祸首”，何况之后姜由为了他背叛姜家，抛弃所有，整整四年没有回来探望一回。

虞伽握着汤勺慢慢搅粥，腕骨瘦削显眼，阿姨望着入了神，突然说：“其实虞先生你，挺像姜先生的。”

这场葬礼，她原以为虞伽会躲开，至少不会明面上跟姜家扯上关系，可他不仅扯上了，姜家大爷见他一个陌生人和姜由并肩而立，公示财产时憋的怒气一次发泄，斥他和姜成岩无亲无故，没有资格站在这儿，又喊警卫来将人拖走。虞伽扫他一眼，做出的反应是扶了姜由一把，姜由软着身体站着，眼睛半闭，像睡着，又像昏了过去。

阿姨站在后边，远处是姜成岩冷硬严肃的脸，不知怎麽，她竟然觉得虞伽身上有他的影子。她回想那瞬间，自顾自说：“本来轮不到我老婆子来说这些……您和小先生出问题了吧？姜先生我是说不透的，但小先生，我了解他。不怪我偏心，我在姜家做工这麽多年，也只有小先生一个孩子，他小时候身体差，没日没夜地哭，谁来都哄不了，只有姜先生能降住他。后来他总和姜先生对着干，是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做了什麽事，底下都有他父亲给他兜着，”

她拭了拭眼角：“姜先生没走的时候，就说小先生长不大，一直像个小孩子，什麽都要，什麽都想第一，只有我们受得了他。他心思重，但没有恶意，您知道吧？还有您母亲的事……”她欲言又止。

虞伽关了火：“我知道。”

“姜先生是做错了……”这些事阿姨是不好说的，她不是当事人，没法儿替姜成岩澄清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孩回归正途。这些话听来总像逃避责任。

“我知道的，”虞伽说，“您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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