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2）
“这些，都当了。”
青翎将包裹往桌上一摊，叮当一片响。
当铺伙计拾起那玛瑙手镯、翡翠玉簪云云，照着太阳挨个摩搓，不由一“嚯”：“乖乖，都是上品的首饰啊，竟能在这小破镇里见着。”
青翎神情淡淡：“快些兑了，我们还要赶路。”
当铺伙计闻言，重新装起首饰，一面探手在柜台里拨钱，一面啧道：“瞧您这气度相貌，怕不是京城那边来的哪家少爷，带着邻家小姐出来私奔？”
那揶揄目光指向后头，青翎但笑不语，令人瞧不出端倪。
“八九不离十了......那么，看在少爷您不讲价的份上，我就给您提个醒吧。”当铺伙计系好了钱袋，递给对面，“就算为了避人耳目，边境也不是个好去处。那地方乱得很，腌臜馆敢在大街上绑人，一包迷药下去，叫你下半辈子生不如死！”
“多谢，我们不会去边境。”青翎收起钱袋，不再停留，径直转身。
他当然知道边境有多乱，因为他就是从那腌臜地方出来的。
自离开快活楼那日起，他已跋山涉水了三四日，终于来到了百里之外的无名小镇，和一只蜘蛛精一起。
“今早刚摘的虞美人、粉百合、铃兰花.......送给心上人哟......”
身侧，一名卖花老妇步履蹒跚，嗓音颇为沙哑。
青翎忆起当铺伙计的揶揄，眸光微闪，喊住了佝偻背影。
于是朱朱起身时，迎面便是簇淡紫朦胧的铃兰。
她看向人类少年，对方笑得毫无破绽，眉目之间柔情脉脉：“刚好遇上了卖花的，送你。”
眼下，他已换下那套俗媚，着的是水墨衣衫，一言一行，少年翩翩。
不过，蜘蛛精读不懂花里胡哨。她盯了会儿人类少年，恍然大悟地点头：“我明白了，你想讨好我。”
“........”
目的直接被拆穿，青翎沉默着思考如何应答。
“但是，送这个有何种意义？”朱朱接过花，将其凑近，瞧了又瞧，迷茫疑惑。
青翎正要开口，就见她嗷呜一口，咬了满嘴花瓣。
“？？”
“呸呸，好难吃，还给你。”
朱朱把花递了回去，青翎看着那咬痕清晰的凄惨花瓣，颇感无语：“你吃花做什么？这可不是用来吃的。”
“不用来吃，那用来做什么？”朱朱眨巴眼睛，满脸疑惑，“除了吃饭、睡觉、吐丝织网、打架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可做么？”
“.......当然有。”青翎被这张单蠢的脸莫名一噎，顿了顿才道，“这簇漂亮的花，便是用于欣赏。”
“原来如此。”朱朱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惜，我只能看见黑白两种颜色，以及‘光’。在我眼中，它只是一团色彩单调的‘雾’，并没有那么好看。”
难怪这只蜘蛛精对绝色容貌无动于衷，甚至摇头说“丑”，原来她眼中所见与常人不同。
青翎忽觉感慨：“那么，在你眼中，人大概都是‘丑陋无比’的存在吧。”
妖怪眼中的世界，好巧不巧，确是事实。
“不，我见过一个极美，极美的人族。”
蜘蛛精缓缓轻喃，第一次，她脸上浮现出难言的神情，眼中流转异样的光。
“那是我毕生从未见过的美，无法抗拒的美........这也是我，下山的原因.......”
青翎眼睛微眯，蜘蛛精却已恢复了单纯模样。她似七八岁孩童一般蹦蹦跳跳，叫住了一辆空马车，朝他招招手。
“青翎快来，这个车主说他会送我们到树林外围。”
青翎收念笑笑，提步：“恐怕要价不低。”
“这点不成问题，我的蛛丝可以收集天地间的金灵素，将其凝结成人族口中的‘钱’。大致上，我们的钱是用不完的。”朱朱率先上了马车，坐下。
经了三四日的相处，大致摸清了此蛛的性情，青翎便问：“你本事不小，为何不用日行千里的法术，径直赶赴京城？”
朱朱看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即便是末法时代，宗法衰败，捉妖师、道士之类的角色，仍旧游走人世。除此之外，神州大地上的不少区域，都由大妖占领。外来者若驱动法术贸然闯入，便会与领主发生冲突，而我需要避免杀生，外加保护你。”
“........好吧。”
青翎叹了口气，掀开车帘。
外头是极寻常的景致，几片田埂远山，几株苍翠林木。可多少多少年，他所见唯有妖糜作呕的红艳，和脏乱不堪的床面。
眼下，他感受着清风拂面，忽然觉得不用那“日行千里”的法术，就这样一步一步，山水慢慢，简直太不错了。若要他一辈子如此.......不，不能，不该。
“你的念头可真丰富。”
朱朱踢了踢脚尖，似闲得无聊，开口随意。
青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平静：“你本事滔天，莫非能看穿人心中所想？”
“不，我并不知道你的具体念头。”朱朱老老实实，“只是刚才，你的‘魂光’有明显的波动。而这样的波动，往往和思想、情绪有关。”
青翎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这只蜘蛛还不知道他在骗它。
此时，马车车速减缓，前边传来车夫的一声“到了”。
“这片林子马车进不了，只能步行穿过去，看你们自己咯。”
车夫收了金子，鞭子一甩，扬尘而去。
一人一蛛看向面前林木葱茏的山岭，环顾四下后，发现只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延伸入林。而时下又逢傍晚，密林处漆黑幽深，观之令人发毛。
“我们走吧。”
蜘蛛精浑不在意，当先在前，人类少年只得跟紧。
林间不时掠过鸟兽，耳边乌鸦尖锐嘎鸣。
青翎直觉有些不妙，没走一会儿，一旁草丛果然窸窣作响，猛然蹿出高大黑影。他嗅到叫人作呕的腥臭，心下一惊，身子尚来不及做出躲闪反应，跟前已挡了另一记人影。
“你想打架？”
朱朱横臂护住身后的人，歪头，盯着对面。
“不、不是，二位误会了。”那人慌得结结巴巴，一手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袋子，滴答黏稠液体，“我、我想帮你们......现在是三月下旬，这、这条路走、走不得.......二位可以走别的路饶过这片山岭，或者在我家等到四月......”
青翎没说话，沉默观察突然冒出的家伙。此人衣着古怪，脸上蒙着木头面具，拎着一袋血淋淋的东西，独自在密林中拦截路人，显然不可信。
于是他咳咳几声：“朱朱，我们.......”
“好，那就去你家吧。”
蜘蛛精向着对面欣然点头，声音全然盖过背后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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