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我要见快活楼的头牌。”

刺鼻脂香逼近，少女说完一句，不禁打了个喷嚏。

那被莺燕簇拥的老鸨瞧她几个来回，摇着团扇眯起眼：“姑娘呀，你这一身糙麻料子，可换不着头牌的一面。不过若是你自己，倒能值几个钱......”

这话戛然而止，因为桌面上一声砰响，砸了一箱子金光灿烂的金元宝。

那艳红的团扇啪地坠地，老鸨一把抱住装满金条的箱子，扯起最高亢的嗓音：“带这位贵客去二楼丁香阁！赶紧让人把青翎送过去！”

瞬间，楼内那些鄙夷、嫌弃、嘲讽的神情都消失不见，唯殷勤艳羡呈出一张张大大的笑脸。

“来，贵客，当心脚下台阶.....”

“大人，妾身给您倒杯茶水吧，这是今日刚到的碧螺春......”

耳边叽叽喳喳，嘈杂得很。

少女摇了摇头，徒自在凳上坐直：“不用管我的，我自己等着就好。”

小厮和女人们只得阖门离开，一面暗忖这“贵客”两手空空，衣衫单薄藏不了东西，那么那一箱子金元宝，是从哪掏出来的？

不过，钱财到手的老鸨，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她刚点头哈腰地送走怒冲冲的官老爷，眼下正抚摸着怀里的金元宝，宛如怀抱着自己的亲儿子。然而，当这爱怜的目光转向梳妆台前，却成了尖锐森冷的刀。

“都这么会儿功夫了还在拾掇？客人等急了怎么办？！小贱蹄子！真把自己当娇生惯养的贵少爷了？”

这骂咧劈头盖脸，随后的言语更是秽浊，任谁都要涨红了脸。

可梳妆台前的人连头都不回，缓缓送来一声不咸不淡的“噢”。

“小贱蹄子皮痒了？！”

老鸨被其态度激怒，腾腾几步上前，作势要打。

不想那人突地起身，回首绽笑：“这就气了？若这张脸上多了五道指痕，挣不着金子了，那您岂不是得活活气死？”

老鸨当即顿掌，险险避开了那张摇钱树的脸，摇摇团扇平息火气。

对方则捻着朱笔，不紧不慢，挑了最后一道极艳的眼线，收笑：“丁香阁是么？”

老鸨不答是否，却从袖口取出一小包纸袋，递了过去：“下到茶水里。”

“噢。”对面脚步未滞，嘴角勾起冰冷讥诮，“挺好。”

无人留意，墙顶角落里悬着根细细蛛丝，正于交谈声震动下微微轻颤。

事实上，不只这间厢房，不知从何时起，整座快活楼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悄然布洒了不易察觉的丝。

丁香阁内，外表十六七岁的少女盯着地板，双瞳呈现出诡异的空洞，宛如失了神智。

然而“吱呀”门响，于是那漆黑可怕的瞳孔恢复如常，抬起视线。

然后，青翎便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见到了他自流落快活楼以来，从未在旁人眼中见过的神情。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的脸不满意。”

他笑了，掩着杯口，为对面满上一盏茶水，眸底阴郁。

“我也好不满意。”少女仿佛没察觉到那份阴沉，甚至开始感慨叹气，“我打下山以来，就没见过你这么丑的人族。那些人还和我说你是镇上最美，无数男女都被你吸引。”

“........”人族？这是什么用词？

青翎微一皱眉，少女已从凳上起身，来到他跟前。

“算了，其实美丑无所谓。他们说只要给足够的钱，你就会同意，是这样吗？”

她说话时歪头，一派单纯，而这份天真面容和恶毒言语相衬诡异，以致人心生恨意。

“不错，只要有钱，不论是什么人，想怎么睡，睡多久，都行。”

青翎笑得愈发灿烂，猛地扯过对方衣领，撕拉——

“那些人也不全是在骗我，给钱就可以交佩确实是真的。”少女看了眼自己裸路的肩头，认真仰首，“那么，接下来我们必须‘赤诚相待’，在你‘同意’的情况下，功法方可顺利运转。”

“？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在说什么？”

青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怎会有人用“人族”这种词汇？还有莫名其妙的“功法运转”？

正常人来女支院女票，会露出这么单蠢的神情？眼下衣服都快没了，竟仍对着他一本正经？

此女瞧着不过二八，姿容堪称天人，若非她第一眼给了他“厌恶”，他当真会因此稍作惊艳。可其言行举止和周身气质，怎的好似七八岁孩童？

傻子？

青翎脑中冒出一词，却见眼前黑雾顿起，吞没少女人形。

他下意识倒退，摆放茶水的桌子则被妖风整个掀翻，哗啦一地。

楼上动静不小，楼下老鸨听清了茶盏碎裂的声音，摇扇唤来几个彪形大汉，窃窃一番，眯眼狠辣。

此时，丁香阁内已不再闹腾，只死一般的安静。

青翎背贴墙壁，浑身僵硬。

那密密麻麻的复眼目光投来，倒映出无数张死人般苍白的脸。而那钩状口器发出嘶嘶异响，竟吐出清冷动听的女音。

“如你所见，我是一只蜘蛛。”

这声音，就是方才那“傻子”少女的声音。

青翎额上冒出冷汗，又见那八条尖刀似的漆黑锋足抬起一只，恰好踩在那一滩下了药的茶渍碎片上，发出一声噼啪脆响。

伴随这一声脆响，青翎的心咯噔一下，脸色更白。

对面那可怖的复眼却满是欣慰，一面再度一足，走近几米：“之前那些人都晕了过去，而你没有。说不定这次，我可以成功。”

“不！不行！！”

这逼近的几米，仿佛最后一根稻草，令少年在惊惧、绝望、痛苦的尽头，攥紧了唯一的执念，脸上冷得像冰。

“你不能杀我，我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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